县二中的放学铃刚响,楼梯间就飘来股馊泡面味。我攥着《东北出马仙图鉴》往楼下走,拐角处突然窜出仨人,领头的张涛叼着根辣条,夹克衫上的骷髅头贴纸歪在胸口,正是上周在女厕被吓破胆的校霸。
“招鬼精,站住。”他吐掉辣条,故意把书包甩在我脚边,帆布包拉链崩开,露出半卷没烧完的黄纸——是我昨天落在锅炉房的。身后俩小弟跟着起哄,其中一个瘦高个袖口沾着紫金色粉末,和黄泉煞的怨气一个颜色。
我摸着兜里的镇魂铃,铃面族徽微微发烫。楼梯间的夕阳把张涛的影子拉得老长,脚边竟缠着缕蓝丝线,正是吴小敏的引魂索:“张涛,你脚踝的红绳绑错了方位,”我盯着他裤脚露出的红绳,“西南角该用桃木屑,你用了煤灰,怪不得每晚梦见有人拽你脚趾。”
瘦高个小弟突然打了个寒颤:“涛哥,他、他咋知道你梦见脚趾疼?”
张涛脸色一白,很快又涨红了:“少他妈装神弄鬼!”他猛地推我肩膀,我撞在楼梯扶手上,图鉴“啪嗒”掉在地上,露出夹着的吴小敏槐叶。张涛瞥见叶面上的“张建军杀人”,喉结滚动,声音发颤:“你、你调查我舅?”
“调查的是冤死的人。”我弯腰捡书,看见他背后飘着个穿蓝校服的虚影,正是女厕遇见的吴小敏,此刻她的头发垂落地面,每根发丝都缠着钢筋倒刺,“吴小敏让我问你,三年前顶楼的升降机,是不是你舅让人剪断了钢丝绳?”
张涛突然暴起,拳头砸向我面门。我侧身躲开,他的拳头砸在墙上,震落的墙皮里露出半截蓝布——是吴小敏校服的碎片。就在这时,楼梯间的灯“滋啦”闪了两下,吴小敏的虚影突然凝实,钢筋倒刺穿透张涛的手臂,在他夹克上烫出焦洞。
“啊!”张涛惨叫着缩回手,盯着自己手臂上的烫伤,瞳孔里映着我眉心亮起的马仙印。那光点越来越亮,化作匹小马虚影,四蹄踏在吴小敏的钢筋上,溅出金红色的火星。俩小弟吓得抱头鼠窜,瘦高个撞在消防栓上,喷出的水柱里竟混着紫金色血水。
“别过来……”张涛退到楼梯拐角,裤裆传来尿骚味,“我舅他、他不是故意的!升降机故障时小敏刚好在顶楼……”
吴小敏的虚影突然转向他,没有眼珠的眼窝对着他的方向,校服内侧的“张建军杀人”四个字渗出血迹:“故障?”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钢筋摩擦,“你舅收了建材商的回扣,用劣质钢丝绳,我看见他剪断绳子时戴的白手套!”
我趁机掏出银簪,母亲的半枚族徽在金光中格外醒目:“张涛,你脖子后面是什么?”
他伸手一摸,惊恐地抽回手——掌心粘着缕蓝发,正是吴小敏的断发。楼梯间的瓷砖突然裂开,渗出紫金色的血水,和黄皮子沟后山的黄泉煞如出一辙。李明突然从拐角冲出来,举着微型摄像机:“柱儿!我录下来了!”
张涛看见摄像机红光,突然发狠:“你俩找死!”他从兜里掏出弹簧刀,却在挥刀的瞬间,吴小敏的虚影穿过他身体,钢筋倒刺勾住了他后颈的皮肤。张涛惨叫着跪倒,弹簧刀掉在地上,刀刃映出吴小敏的脸——没有眼珠,却布满钢筋划痕。
“够了。”我拽住吴小敏的手腕,能感受到她执念的冰冷,“你怨气太重,再不走,黄泉煞会顺着地脉钻进你家。”转头对张涛说,“明天让你舅去锅炉房挖煤堆,那儿埋着小敏的断发,敢动歪心思,我让胡三太爷夜夜托梦给你。”
张涛浑身发抖,突然磕头如捣蒜:“求你别让鬼找我!我、我啥都告诉你……”他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三年前舅公说顶楼水箱要验收,让小敏去擦玻璃,其实是怕她举报建材回扣……升降机绳子是他亲手剪断的……”
李明的摄像机镜头抖得厉害,红光映着张涛背后的吴小敏虚影,她的校服慢慢褪色,露出底下的值日生徽章。我突然想起王老师包里的照片,吴小敏胸前也别着同样的徽章——原来她临死前,还戴着象征责任的徽章,却被人推下了升降机。
“小敏,跟我走。”我展开父亲的道袍,袖口的紫金色血渍与她的钢筋倒刺共鸣,“顶楼的七星灯已经摆好,你可以亲自说出真相。”
吴小敏的虚影终于软化,对着我作了个揖,渐渐消散在夕阳里,只留下片槐叶,叶脉写着“谢谢”。张涛瘫坐在地,盯着自己手臂上的烫伤,突然哭出声:“我再也不敢了……我舅他天天做噩梦,梦见小敏站在水箱上……”
晚自习时,张涛没来上课。李明把摄像机里的片段回放,吴小敏显形的画面里,张涛背后的黄泉煞雾气清晰可见,而我的眉心,真的有匹小马虚影在奔腾。“柱儿,你看!”李明指着屏幕,“你眉心的光把钢筋都震碎了!”
我摸着发烫的铃铛,突然想起爷爷的话:“马仙印是陈门弟子的胆。”此刻铃铛与吴小敏的断发共鸣,竟在道袍上绣出完整的胡黄仙族徽——原来,每一次驱鬼,都是陈门印记在成长。
放学路过锅炉房,瘦高个小弟突然拦住我,塞给我包烟:“柱哥,求你救救我!昨晚梦见有钢筋穿脖子……”他袖口的紫金色粉末簌簌掉落,正是阴山殿血池毒的征兆。
“把袖口的血月图腾撕了。”我递给他张净眼符,“今晚子时在锅炉房烧三炷香,跪着给小敏道歉。”看着他惊恐的眼神,突然心软,“记住,举头三尺有仙骨令,胡三太爷看得清楚。”
县二中的夜自习铃声响起时,我望着顶楼水箱的方向,吴小敏的虚影正站在边缘,对着我轻轻挥手。张涛的哭声从男厕传来,混着锅炉房的煤烟,却盖不住镇魂铃的清响——那是陈门弟子在校园诡影里,第一次真正竖起的大旗。
这一晚,我在宿舍枕着《图鉴》,梦见张涛跪在老槐树下,胡三太爷的骑虎虚影踏碎了他脚踝的引魂索。而吴小敏的怨灵,正顺着铃铛的指引,走向顶楼的七星灯——那里有她等待三年的真相,有陈门弟子为她讨还的公道。
次日清晨,张涛顶着俩黑眼圈来上课,往我抽屉塞了包辣条,嘟囔着:“柱哥,我舅说顶楼水箱的水别喝……”话没说完就跑开,背影透着从未有过的狼狈。李明憋着笑,在课本上画了幅漫画:张涛跪在地上给小马虚影递辣条,配文“校霸的忏悔”。
县二中的梧桐叶又落了,这次飘在张涛的课桌上,叶脉间隐约有“宽恕”二字。我知道,校霸的挑衅从来不是终点,而是陈宇作为陈门弟子,在县城中学的修罗场里,学会用铃铛与拳头并存的开始——毕竟,马仙印不仅能照亮鬼魂,也能让活人看清自己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