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遇棠一下子急了。
江淮安却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管了。
人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落子无悔。
江淮安主动跟着禁军走出了摘星楼,一行人都随之走了出去,站在了殿楼的门口。
夕阳斜斜,摘星楼面前的空地中央,是准备好的笞杖刑具。
禁军手持铁棍,将江淮安绑在了浸染满鲜血的长凳子,四处慢慢聚集在了人群。
摘星楼的事在上林苑中传开,世家子弟们闻讯而来,一个个敌视地看向了汉白玉栏杆的姜遇棠。
怎么受罚的人不是她?
姜遇棠,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摘星楼龙飞凤舞的牌匾下方,站着的正是谢翊和,禁军头领上了冗长的石阶,恭敬道,“谢大都督,笞杖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准备开始。”
姜遇棠无法接受,心如火焚,在殿楼门口一众人火辣辣的注视下,行至停在了谢翊和的面前。
“一人做事一人当,救治陛下,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愿意替江大人领下这一责罚,还望谢大都督成全。”
“棠棠!”
江淮安抬眸,呵斥一声。
禁军头领也愣住了,看向了正中央的谢翊和。
一旁跑来看热闹的沈宛,眼珠子动了动,不禁道,“谢大都督,姜医女亲口承认是她蛊惑了江大人,她才是真的那个罪魁祸首,不如就如了她的愿吧……”
她还挺想看看姜遇棠挨打的样子。
流云等人亦有此意。
说到底江淮安只是个帮凶。
然而,谢翊和没有同意,只是冷淡的对着禁军头领道,“开始吧。”
“是,谢大都督。”
禁军头领只好领命,磨蹭地下了台阶。
不远处空地长凳上的江淮安,方才还有些怕谢翊和会同意了。
姜遇棠本就身受重伤,怎么可能承受的了这三十的笞杖?
见到此场景,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幸好是他。
隔着一段距离,江淮安对着姜遇棠扬唇一笑。
“棠棠,不过是三十笞杖而已,我不会有事的。”
朦胧的光影中,是江淮安英隽的面庞,笑容温暖,两个尖尖的小虎牙灼目,姜遇棠站在原地,双目发痛。
她的心口遭遇重击,蔓延开了阵阵晦涩的情绪,涌上了喉咙,口齿发苦,连带着袖下的手指,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江淮安知道的。
她不是什么好人。
他明知道她在利用他,明知道她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何不趁机将这一切的过错,全都推倒她的身上来,傻到去独自承受……
江淮安是姜遇棠重生以来,唯一一个愿意相信她,保护她,近乎没有道理可言完全站在她这一边的人。
不会如许泽他们那般轻贱,看不起她。
他是那样的好,总是露出阳光般的笑容,避开了她隐秘溃烂了的伤疤。
他用玩笑轻松的方式,保全了她近乎被残酷践踏过的颜面,然后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她敏感而又脆弱的自尊心,扫荡了她所有的难堪。
在江淮安这儿,姜遇棠才能体会到被人珍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原来也是重要的。
无比沉重的情绪以排山倒海之势碾压而来,将姜遇棠的心疯狂挤压,濒临失控的边缘,难以承受。
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江淮安因为自己受罚……
姜遇棠手握成拳,红着眼圈,当众屈膝跪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在无数道视线下对着谢翊和恳求道。
“算我求你,让我去代替他吧。”
她早就没有什么骄傲而言了。
她更不想连累别人。
谢翊和面不改色,狭眸是深不见底的暗沉,面色犹如一阵寒风扫过,变得无比冰凉。
“棠棠,你在干什么?给我起来!”
江淮安被这一副画面给刺激到,看着那单薄跪地的人影,他的血气上涌,不由在长凳上挣扎起来。
她不许求谢翊和!
直到此刻,江淮安还是在保护姜遇棠的自尊。
姜遇棠的心好像是被一根细丝勒住,痛得发麻,她的睫毛沾染起了湿气,继续道,“谢翊和,我求你了,只要你答应,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接受。”
话音刚落,一只微凉的手拭去了姜遇棠眼角的泪。
她不由地抬头,就对上了谢翊和俊美的面庞。
男人的眼神极暗,面色阴沉至极,缓声道,“阿棠,别不懂事。”
他不会因为姜遇棠的眼泪而心软。
尤其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就在彼时,砰的一声。
禁军已经狠狠一棍,结实的打在了江淮安的后背上,他的身子一僵,青色的衣袍立刻被血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姜遇棠僵硬扭头,就见到面色煞白的江淮安,他忍着巨痛,对着她发出艰难的声音,“起……来……”
他的棠棠,好不容易下定决定要与谢翊和和离,怎么能为了他,而再去遭受这般羞辱?
姜遇棠双目通红,肝胆俱裂,她再也没忍住,起身趔趄地跑了下去,想要阻拦住那打人的禁军。
“住手,你们住手!”
旁的禁军抢先一步把姜遇棠给拦住了。
砰,砰,砰!
又是接连几道铁棍砸落。
空气中流动着的鲜血味更加浓郁。
姜遇棠被拦在外面,眼睁睁地看着空地中央的江淮安,衣袍被打烂,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后背,他的额头青筋绷起,双目一片赤红,死死咬着牙关,硬是没有喊过一声的痛。
耳畔是不断持续传来的杖责声,棍棒打在皮肉之上的声音格外清晰,明明被打的人不是姜遇棠,可她为什么还是切身感受到了这痛,似是穿透了皮肉打入了骨髓,就连灵魂都在撕扯颤栗着。
姜遇棠的大脑混沌,喉间泛起了一阵猩甜,双耳嗡嗡嗡的作响。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整整三十的笞杖打完,江淮安人已经彻底晕厥了过去,浑身都是血,被禁军给拖着朝上林苑的牢狱走去……
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液。
姜遇棠想要跟随,还是被禁军给拦住了步伐。
他们无视姜遇棠的刀伤,死死地禁锢住了她的双肩,素色衣裳上的血花越来越大。
姜遇棠双目死气沉沉,好像感受不到痛般,固执地朝前走着。
“这个害人精,先是害了陛下,后又是害了江大人,还有脸在这里装可怜?我呸,真恶心。”
“凭什么江大人被打成这样,而这个罪妇就能安然无恙,该死的人明明是她才对!”
“有个好家世就是好啊,免死金牌在手,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还得必须要等陛下醒来才能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