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最后一丝希望的落空，严初安的情绪再度崩溃。
“都是因为你！她为什么要救你！我讨厌你！”
他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随后便抽泣着晕倒在地。
王府宅院周围的嘈杂声，一阵高过一阵。
可王免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他执拗地抱着徐栀还怀有体温的尸体死不松手。
直到怀里的人，身体逐渐变得冰冷起来，无论他怎么暖，都无法再将她暖热。
他像是大梦初醒一般，脸上的神情也不再是死鱼脸一张，而是爬满了悲痛的神色。
王免看着怀里毫无生气的徐栀，骤然放声大哭。
即便先前，面对天道的刁难，王免也咬紧牙关地挺了过去。
他以为只要过了这一重难关，自己与徐栀就能白首偕老，相伴余生，改写悲剧。
可今日的灾祸，又是为何？
难道我们之间，注定不能拥有一个完整的结局嘛！
就在这时，王免想起了那日与那天道的对话。
原本，王免想以自身残躯，拉着天道一起赴死，为徐栀搏出一条明路。
可天道却讥讽道。
“残躯？真是可笑。
你可知，若你能亲手杀了她，你与家人便能安享余生，何来的残躯贱命？”
王免用力地抹去了脸上沾染的血渍，不以为意地开口道。
“呵，照你这样说，那她就是我此生的劫难。
她死，劫灭，我生；她活，劫成，我死？
可你难道忘了嘛！
你送我的那条命谶......
它早已揭示了我的选择！
在没有遇见她之前，我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谁，都不能伤她！你这该死的无用法则，就应该颠覆于此！”
天道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王免眼眸颤动。
难道是因为自己还活着，所以这一切的发展，还是回归了原路？
可祂不是已经答应了我，还与我达成了交易嘛！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她从我身边夺走！”
王免像是宣泄似的吼叫道。
留在王宅的霍去病，听见了他的声音，默默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从他的角度看去，王免像是在怀里找着什么。
白光骤闪。
咣当——
王誉脚下一软，紧跟着栽倒在了门前。
杨兆明与方屹两人刚出宫没多久，就被汉武帝急召了回去。
二人已经得知了王家发生的事。
因此，对汉武帝的急召，他们心中也有了隐隐的猜测。
方屹抬头看向明亮的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回去了？”
虽说是疑问句，但杨兆明的语气却很笃定。
方屹点点头。
“客星离去，一切重归旧轨，她确实是回去了。”
杨兆明想起自己占卜的卦象，心中的忧虑又重了一几分，连带着他的神色都疲惫异常。
方屹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便出声问了几句。
悠长的宫道上，方屹出声道。
“既然存有变卦，又是天地否。
关窍便是在否字上。
即便天命不可违，但若是有神物相助，你未尝不能以一线之机，换取她平安无恙。”
闻言，杨兆明眼中倏然放起了精光，他再次咳嗽了起来。
方屹的眉头骤然锁紧，“你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杨兆明打着哈哈搪塞了过去。
方屹虽然心中有疑，但见他不愿说，便也没有强求。
未央宫中。
汉武帝不停地来回踱步，听着底下二人的解释，他的脸上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神色。
王宅。
严初安趴在床上谁也不见，自从醒了以后，就一个劲儿的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先生推门而入，侧身坐在了他的床旁。
“为什么......”严初安啜泣着，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的模样。
“为什么她要离开我们，她说话不算数！
她明明答应了我，要带我一起去找天的边际，我们还要吃遍所有的面摊，她是骗子！
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吃面了！！”
严初安抹了把眼泪，肿胀的双眼只有一条缝在，他看向老先生，出声问道。
“如果相遇的结局，注定是离别......
那我们为什么要遇到彼此？这样的相遇，又有什么意义！我讨厌这样的相遇！”
老先生愣了一下。
随即，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温柔的神色，他伸手揉了揉严初安的脑袋，轻声哄道。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不能单论值得与否。
你还小，我只告诉你。
相遇本身，就是意义。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是由世间的万千因果驱使而成。
倘若因为惧怕别离或是失去，连开始都不愿意，那才是最令人惋惜的。
更何况，死亡并不是万物的终点。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有了死亡的存在，才赋予了万物意义。
亡不是诅咒，而是让生命的每一刻都变得弥足珍贵的衡尺。”
严初安似懂非懂，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低声啜泣着。
“可我......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老先生轻叹一声，“随我上山吧。”
霍去病眉心紧锁，他刚刚那下用力过猛，差点就卸掉了王免的手腕。
他一脚踢开了王免身旁的匕首，轻轻地叹了口气。
啪——
王誉倚着门框起身，来到王免身前，用力地扇了他一巴掌。
“你要是想让阿栀在九泉之下，魂魄不安的话，那你大可以这样做！”
王免紧咬唇瓣，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任何其他的补救办法。
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能与天道做交换的筹码了。
不知是不是附和着王誉的话，徐栀的腰间，一枚平安扣从荷包里掉了出来。
看那形制与镌刻的图案，它并不属于徐栀。
王免恍恍惚惚的捡起了它，平安扣质地温润，手感细腻。
青白色与王免的气质也极为相称。
那是徐栀还没来得及送出的礼物。
他紧紧攥着平安扣，低声哭泣着。
过了一会儿，王免抱着徐栀的尸身，缓缓起身。
她苍白的脸上，还留有没擦干净的血渍，靠在王免的怀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风萧白、杨思齐与杨慕贞站在门口，面露担忧地看向慢慢走远的两人。
三人默默地跟在王免的身后，生怕他再想不开。
老先生看着严初安睡熟的面容，起身离开了王宅。
杨兆明已经在隔壁院中等了他许久。
“老先生。”
见他进来，杨兆明赶紧起身行礼。
“你知道我会来？”
老先生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木盒。
“天地否的卦象，其中的一线生机，就在否字身上。
我自诩算无遗策，可唯有在我儿的身上，一错再错。
可我现在再次卜算，却发现，并非是我错了。
而是多出了一个变数。”
老先生挑了挑眉，“你是说，徐栀。”
“不错。”
杨兆明并没有否认。
“你居然动用了秘术......”
老先生一眼就看出了杨兆明已经时日无多。
“卜算者，需以己身作则，万不可逾矩。
有道是卦不敢算尽，畏天道之无常，你倒是胆大。”
杨兆明猛得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止住。
“她是我杨家的救命恩人，慕贞、思齐都多次受她照拂。
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老先生打开了木盒，里头的东西顿时发出了星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