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卷残页露玄机,断碣荒阡觅旧疑。
碧落黄泉寻契处,深渊幽寂待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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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从书卷中窥得“血脉”、“回归”、“容器”、“月夜”以及那模糊的仪式图案后,阮白釉与沈青临便陷入了更深一层的迷雾与焦虑之中。书卷的残缺,如同被命运之手刻意撕裂的一角,让他们对修复契约的希望既迫切又渺茫。那神秘组织如同潜伏在暗影中的毒蛇,随时可能在他们之前夺走契约原件,将一切推向不可挽回的境地。
“书卷上提到,记录者似乎与某个古老的修道院有所关联。”沈青临指着一处几乎难以辨认的徽记,那是一个简约的十字与藤蔓交织的图案,“雾港市历史悠久的修道院不多,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
阮白釉凝视着那个徽记,心中涌起一丝奇异的预感。她体内的诅咒之力,在接触到这个徽记的图案时,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悸动,并非是那种令人痛苦的躁动,而是一种……被牵引的错觉。
雾港市的边缘,有一座几乎被人遗忘的圣奥古斯丁修道院。它坐落在临海的山崖上,饱经风霜的石墙上爬满了墨绿色的常春藤,尖顶的哥特式窗户多数已经残破,透着一股萧瑟与孤寂。这里早已废弃多年,传闻曾是某些秘密教派的集会之地,也因此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当阮白釉与沈青临踏入这片荒芜之地时,海风裹挟着咸腥与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夕阳的余晖将修道院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杂草丛生的庭院中,宛如一只蛰伏的巨兽。
“这里……感觉很压抑。”阮白釉拢了拢衣领,即便是在现代化的雾港市,这种被时光遗弃的角落,依然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寒意。
沈青临神色凝重,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书卷的记录者选择在此留下线索,必然有其深意。我们小心行事。”
修道院内部更是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霉菌混合的味道。阳光从残破的彩色玻璃窗艰难地挤进来,在布满蛛网的圣坛和倒塌的告解亭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每走一步,脚下的朽木地板都会发出“吱呀”的呻吟,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们仔仔细细地搜寻着每一个角落,从祈祷室到僧侣的宿舍,再到荒废的图书馆,希望能找到与书卷上徽记相关的线索。阮白釉凭借着对古物的敏锐直觉,沈青临则依靠他法医的细致观察力,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青临,你看这里!”阮白釉在一间像是院长室的房间内,发现了一处异样。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下方的墙砖颜色,似乎比周围的要新一些,且排列方式也略显突兀。
沈青临走近,仔细观察着那些墙砖。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敲击,声音与其他地方的坚实不同,带着一丝空洞的回响。“后面是空的。”
他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中取出一柄小巧的撬棍和刷子,小心翼翼地剔除砖缝间的灰泥。随着几块砖石被取下,一个幽深黑暗的入口显露出来,一股比外界更为浓郁的土腥和腐朽气息从中涌出,带着彻骨的寒意。
“看来,我们找到了。”沈青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打开强光手电,光柱刺入黑暗,照亮了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石阶。
阮白釉深吸一口气,心中的不安与期待交织。她知道,这石阶之下,或许就隐藏着他们苦苦追寻的线索,但也可能潜藏着未知的危险。她体内的诅咒之力,此刻竟有些蠢蠢欲动,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同源的气息。
“我先进去。”沈青临沉声道,他的身影在手电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可靠。
石阶陡峭而湿滑,两侧的石壁上渗着水珠,长满了滑腻的青苔。空气越来越稀薄,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走了大约数十阶,他们来到了一个不大的地下暗室。
暗室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石碑约一人高,材质似是某种黑曜石,表面布满了岁月的刻痕与侵蚀的斑点,大部分的文字已经模糊不清,只有少数几个符号依稀可辨,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就是这个!”阮白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石碑上,她隐约看到了与书卷上相似的扭曲线条,以及那个十字与藤蔓交织的徽记,只是更加古朴和复杂。
沈青临将手电光聚焦在石碑上,眉头紧锁。“损坏得太严重了。”他放下背包,取出一套精密的修复工具,包括各种规格的毛刷、探针、化学试剂,以及一个便携式的紫外光源灯。
“我来试试看能否还原一部分。”沈青临的语气平静,但眼神中却充满了专注。作为一名顶尖的法医,他不仅擅长解剖和痕迹分析,对于古代文物的初步修复和辨识也有着深厚的造诣。这源于他家族中曾有位先辈是着名的古文献研究学者,耳濡目染下,他也掌握了不少相关的知识和技巧。
阮白釉紧张地站在一旁,看着沈青临小心翼翼地清理石碑表面的污垢和苔藓。他的动作轻柔而精准,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暗室中只有沈青临工具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随着表层污物的清除,石碑上的一些刻痕逐渐显露出来。沈青临又取出一小瓶特制的显影液,用棉签蘸取后,小心地涂抹在那些模糊的字迹上。在紫外光源灯的照射下,原本黯淡的刻痕开始泛起幽幽的荧光,一些之前无法辨认的文字和图案,奇迹般地清晰了起来。
“这些是……古赫梯语的变体,还夹杂了一些失传的祭祀符号。”沈青临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异,“记录的内容……似乎与一份古老的契约有关。”
阮白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盯着石碑上那些泛着荧光的文字,虽然看不懂,但那种源自远古的苍凉与力量感,却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沈青临逐字逐句地辨认、解读,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因为长时间的专注而显得有些苍白。终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
“找到了……契约原件的线索。”他抬起头,看向阮白釉,声音沙哑地说道,“石碑上记载,那份被篡改的契约原件,以及……与之相关的某种‘源初之力’,被一同封印在一处位于深海的神秘遗迹之中。”
“深海遗迹?”阮白釉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答案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从未想过,解开诅咒的关键,竟然隐藏在如此遥远且难以企及的地方。
沈青临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根据石碑上的描述,那处遗迹被称为‘泣塞之渊’,是远古时期某个信奉海洋神只的文明所建。他们将契约原件视为圣物,但也惧怕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因此将其与一种同源的、更为原始和狂暴的力量一同封印在海底神殿的最深处。那里……既是希望所在,也充满了无法想象的危险。”
“同源的力量……”阮白釉喃喃自语,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心口。那套骨瓷茶具,她血脉中的诅咒,以及这石碑上提到的“源初之力”,它们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石碑上还提到,要进入‘泣塞之渊’,不仅需要特定的信物作为钥匙,还需要在‘血月当空,潮汐逆流’的特定时机。”沈青临的脸色越发凝重,“而且,守护那处遗迹的,不仅仅是自然的伟力,还有……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守护者’。”
“信物?会是什么?”阮白釉急切地问道。
沈青临的目光再次投向石碑的底部,那里刻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像是一枚徽章,又像是一把钥匙的抽象形态。“这个图案,应该就是信物的样子。但石碑上并未说明信物的具体下落。”
希望的曙光刚刚亮起,便又蒙上了一层阴影。深海遗迹,特定时机,未知信物,还有神秘的守护者……每一个条件都像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那……那个神秘组织,他们会不会也知道这些?”阮白釉忧心忡忡地问道。如果他们也找到了这块石碑,或者通过其他途径得知了这些信息,那他们的处境将更加危险。
“很有可能。”沈青临的眼神冷冽下来,“这份书卷的记录者,既然留下了指向这里的线索,那么他所对抗的那个组织,必然也对这些秘密有所觊觎。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他拿出相机,仔细拍摄下石碑上的所有文字和图案,特别是那个信物的图样。“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关于这个信物的线索,同时也要想办法应对前往深海遗迹的挑战。”
阮白釉看着石碑上那些闪烁着幽光的古老文字,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前方的道路将更加艰险,但她也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为了解开家族百年的诅咒,为了探寻父母失踪的真相,也为了沈青临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必须勇往直前。
“青临,”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看向他,“无论有多危险,我们都要去。”
沈青临凝视着她,从她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不屈的意志。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力量。“我陪你。”
两人离开了阴暗的地下暗室,重新回到修道院的废墟之中。夕阳已经完全沉入海平面,夜幕悄然降临,浓重的雾气从海面升腾而起,将整个雾港市笼罩在一片迷离之中。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却无法穿透这片古老修道院的孤寂与黑暗。
新的谜团已经浮出水面,指向了那片未知而危险的深蓝。泣塞之渊,一个光听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而那枚神秘的信物,又将牵扯出怎样的过往与恩怨?一切,都还是未知。但他们知道,这场与时间和宿命的赛跑,已经进入了更加惊心动魄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