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辰的背脊猛的僵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寒光乍现,这旨他不能接。
宣旨的太监朝他走过去,将圣旨对折后举到顾北辰眼前,脸上带着笑意说道,“世子这是高兴傻了吗?快来接旨啊,能得陛下赐婚,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那太监这么说着,又拍了拍手,示意后面的小太监走上前来。
小太监手里捧着个木匣子,太监一脸喜色的说道:“陛下知晓未来的世子妃身子不适,特意送来了百年人参,作为二位新婚的贺礼。”
那太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见顾北辰一直沉默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似是带了的几分质疑,“世子这是何意,难道要抗旨不成?”
顾北辰以手撑地,眉宇间的那抹凌厉之气着实骇人。
就在太监左右为难之际,苏碧云从厢房内走出,在夏兰的搀扶下跪拜在顾北辰身旁,伸出手替他接下了那道圣旨。
“妾替世子接旨。”
初见苏碧云,宣旨太监眼前一亮。
她虽着素衣,脸上没有脂粉,即使是这样,也给人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美感。
难怪顾北辰会抗旨不遵,说他也有这样一房小妾,自然也看不上病恹恹的陈秋秋。
见有人接旨,太监皮笑肉不笑,交代了两句之后,带着禁卫军离开。
顾北辰一直凝视着眼前人,目光灼灼的盯在那明黄圣旨上,沉吟半晌,终是朝她说道:“卿卿,你为何要接旨?”
苏碧云没有理会他,在夏兰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拿着圣旨走进了房间内。
像是扔掉烫手的山芋哪般,苏碧云将圣旨丢到案几上后,重新躺回榻上。
顾北辰随她一起入内,案几上的一抹明黄着实刺眼。
“卿卿!”顾北辰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直到看到美人脸颊上落下一滴泪,顾北辰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苏碧云抬手拂去那滴泪,神情稍微缓和,才朝他说道:“抗旨不遵,是死罪。你既受了芸娘恩惠,对她有所承诺,若是不娶,视为不义;如今皇命在上,若是抗旨,视为不忠。于情于理,你都要娶她的。”
“你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这件事总有更好的法子。”
顾北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向冷静的将军却在此刻失了神,“我会进宫面圣,向陛下解释清楚…”
“阿辰,不必这样的。”苏碧云神色微变,抬眸朝他看去,“不必为了我一个人,让整个侯府遭殃。”
顾北辰一拳砸在榻上,手上青筋暴起。
“我累了,想一个人歇息。”
苏碧云不再理他,兀自侧躺过去,下了逐客令。
顾北辰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院内忽然传来几个小厮的声音,他本就烦躁,走到院中,见那几个小厮手上提着红绸和灯笼,眸中冷光四溢。
“不是让你们把这些都拆掉吗?怎么还装到这里来了!”
顾北辰的声音里透着无尽冷意。
小厮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纷纷朝后退去。
“是我让他们装的,这件婚事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门外,传来了侯夫人的声音。
侯夫人在乔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眼中带着几分喜色。
“母亲,就算要成亲,也没必要装饰这里吧。”
顾北辰沉吟半晌,终是做出了妥协。
侯夫人刚想反驳两句,只是见顾北辰脸色实在不好,又将话咽了回去。
“母亲来这里做什么?”
顾北辰忽然问道。
侯夫人轻轻叹息一声,接过乔嬷嬷手里的人参,“我是来探望苏姨娘的。”
“她已经歇下了,母亲还是回去吧。”顾北辰挡在门前,冷声说着。
侯夫人却没有离开,“放心,我既然答应过你,不会再与她为难,自然说话算数。”
“你不是让本夫人给她道歉吗?等我道完歉后,再也不会登门了。”
见侯夫人说的认真,顾北辰也没再阻拦。
他也想同侯夫人一起进去,只是左脚刚迈进去,便见陈秋秋的贴身丫鬟急匆匆的跑过来,丫鬟来不及行礼,朝着顾北辰说道:“世子您快去看看吧,我家姑娘又吐血了,怕是…怕是不行了!”
听了这话,顾北辰心下一沉,顾不上琅苑内的苏碧云,疾步朝揽月阁奔去。
这么大的动静,侯夫人自然看在眼里,她挑眉一笑,阴阳怪气的说道,“看到了吧,在北辰心里,还是芸娘更胜一筹。至于你…”
侯夫人喉咙里发出一阵冷笑,转眼朝案几上的明黄圣旨看去。
“你倒是识时务…”
知晓圣旨传到琅苑时,侯夫人差点吓死,她火急火燎的往这儿赶,怕自己那混账儿子做出抗旨不尊的事。
好在苏碧云懂事,替顾北辰接了圣旨。
侯夫人暗自庆幸,也许这道旨意,只有让苏碧云收下,才是最好的结果。
毕竟整个侯府,只有苏碧云能让顾北辰做出退步。
知晓侯夫人来此,是为了羞辱自己,苏碧云从榻上起身,从容不迫的朝她行了一礼。
“两日后,北辰和芸娘就要大婚了,若是你不整幺蛾子,本夫人可以容你在府里有一席之地,只要你日后好好调理世子妃的身子,本夫人自然不会为难你。”
侯夫人趾高气昂的说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苏碧云看。
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与伤怀,侯夫人有些失望。
见她着实无趣,侯夫人也没有久留,继续安排两日后的大婚事宜。
离开前,她还嘱咐院子里装饰的小厮用心一些。
待侯夫人离开后,夏兰气鼓鼓的跑了出去,一把扯下了连廊上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
“哼!世子明明不愿意娶她,皇帝也真是的,为什么要给世子赐婚?”
夏兰将那大红灯笼踩得稀巴烂,似是气不过,所以端来一盆水,泼在了院子里。
“夏兰,你这是做什么?”春桃身上还有伤,只是听说了今日之事,仍旧硬撑着走进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