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汁般在沈家老宅的窗棂间晕染开来,屋檐下那盏昏黄的灯泡被夜风吹得摇晃,在灰白墙面上投下蛛网般扭曲的阴影。沈柔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青白指节抵着褪色的绣花布包,布料下那叠钞票的棱角硌得她生疼。
“柔柔......”
陈金兰欲言又止地拽了拽女儿袖口,却被沈阔横插一步隔开。男人藏蓝色中山装袖口沾着食堂的油渍,此刻正迫不及待地伸手要抓那个布包。
沈柔猛地后退,布包带子‘刺啦’裂开道口子。沈柔看着父亲骤然阴沉的脸,忽然想起半年前那个雨夜。当她裹着被撕破的的衬衫跑回家,沈阔也是这般表情。只不过那日他嘴里喷出的酒气混着‘方局长能看上你是福气’的训斥。
沈柔一脸怨气但是又不敢说些什么,对于她来说她已经早就看透了自己父亲沈阔的自私冷漠。原本以前的她只是单纯的以为沈阔就是不喜欢沈念棠,沈阔最喜欢的女儿是她沈柔,但是就在沈柔曾经被方明山欺负,沈柔回家向自己的父亲求助的时候。
沈阔面对沈柔的遭遇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女孩子迟早是要嫁人的,反正肖梁那个窝囊废已经给不了你未来了,为什么不好好的抓紧机会好好盘附上方明山呢?
沈柔从那时起对于沈阔的情感链接是彻底的断了。也就是从那一刻沈柔才明白世界上的任何人都靠不住。
此时沈柔看向沈阔的眼神夹杂着怨气,只是冷漠的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叠叠的现金放到了茶几上。
“两千整。”
沈阔吐了口痰在拇指上,又捻开最后一张纸币。陈金兰佝偻着背往厨房缩,搪瓷缸碰倒的声响惊得肖梁一哆嗦,他缠着纱布的右手下意识去扶沈念棠滑落的肩膀,又在沈柔眼刀中讪讪收回。
窗外老槐树突然哗啦作响,沈柔转头望去。月光将树影投在昏迷的沈念棠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柔觉得有些结局似乎早已经是安排好的。
上辈子的沈柔在嫁给顾霆川之后,顾霆川不喜欢她两个人就分开了。沈柔在离开顾霆川之后拼了命的想要巴结上一位有钱有权的男人所以当时就看上了肖梁。这辈子好不容易抢走了沈念棠的男人肖梁,偏偏结果不如她的意。
其实肖梁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也难怪当她把沈念棠的未婚夫抢走的时候,沈念棠才会表现的那么无所谓。
无论是方明山还是方御琛,方家家大业大,但是她已经累了。男人是这世界上最靠不住的。沈柔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沙发上沈念棠的身上。
沈念棠长得的确比她好看,更重要的是她比沈柔有脑子。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闷,但是很快她就又平复下来,紧接着抬脚就踹向肖梁,
“愣着干什么?用毯子!”
沈柔看向被下药的沈念棠,她现在只想从方家的手里逃出来,至于沈念棠落到方御琛的手里会怎么样,就看她自己了。她们姐妹俩争抢了一辈子其实也挺没意思的。
肖梁慌忙抖开那条洗得发硬的军用薄毯。纱布裹缠的右手使不上力,他只得单膝跪地,像装卸货物般将沈念棠滚进毯子里。月光掠过沈念棠颈间那条宝石项链,陈金兰突然扑过来拽住毯子边缘,
“这项链......要不......”
“妈!”
沈柔厉声喝止,指甲在母亲手背上划出红痕。
“这是沈念棠她妈留给她的,死人的东西你也要?”
陈金兰的手像被烫到般缩回。
沈柔趁机拽过毯子,沈念棠垂落的手腕‘咚’地磕在樟木箱角,青紫很快浮现在瓷白皮肤上。
“快走。”
沈柔踢开吱呀作响的房门。夜风卷着大字报残片扑进房门,一时间把家里弄的乱糟糟的。楼下不远处的街道上停着一辆小汽车。
肖梁麻利的将沈念棠放进车里之后,小汽车直接踩着油门就离开了。夜晚的大马路上,只留下了沈柔和肖梁两两相看的静默。
夜色如墨,京市的街道被一层薄雾笼罩,昏黄的路灯在雾气中晕开,像是被水洇湿的宣纸。肖梁站在巷口,指尖夹着的烟早已燃尽,只剩下一截灰白的烟蒂,被他无意识地碾碎在掌心。他抬头望向沈柔,女人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硬,仿佛镀了一层寒霜。
“柔柔……”
肖梁终于忍不住开口,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那接下来,我们两个该怎么办?”
沈柔没说话,只是抬脚就想要离开,却被肖梁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纤细,骨头硌得他掌心发疼。沈柔猛地甩开他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一个大男人,做什么事情都要问女人,没有一点主见。”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般锋利,
“反正现在事情也办完了,你爱去哪就去哪。”
肖梁被怼得哑口无言,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颓然垂下手臂。沈柔说得对,现在他和她已经离婚了,的确没有跟着她的必要。夜风卷着地上的落叶,擦过他的裤脚,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衬得夜色更加寂静。
沈柔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直接抬脚离开。她的背影很快融进夜色中,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肖梁站在原地,突然觉得胸口空了一块。他抬头望向天空,乌云遮蔽了月亮,只剩下几颗黯淡的星子,像是被人随手撒下的芝麻。
他意识到,自己也要离开京市了。毕竟今天他和沈柔的所作所为,是确确实实的绑架案。等到顾霆川找上门来,一切都晚了。想到这里,肖梁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他搓了搓手臂,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影婆娑,像是无数只窥探的眼睛,让他如芒在背。
另一边,沈念棠被送上车后,司机在前面稳稳地开着车。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模糊成一片灰暗的色块。她的头靠在座椅上,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开,衬得脸色愈发苍白。迷药的效力还未消退,她的呼吸轻浅,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是两把脆弱的小扇子。
车子驶入山区,蜿蜒的山路像是巨蟒般盘踞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