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殿，周元领着风玄和童钱进去。
风玄闲庭信步，如进自家庭院。
童钱走在风玄身侧，指尖始终捏着诀。
风玄轻握她的手，“小铜钱，不必紧张。你忘了我现在顶着的是谁的躯壳？”
童钱微怔。
“气运之子，十世功德，谁也不敢对我如何的。”
“不过你这么护着我，我还是很高兴。”
“……”
童钱面无表情的松开手指。
她都忘了，风玄现在顶着的是祁修霆的躯壳。
十世功德，金光能将这阎罗殿的所有阴差都闪瞎眼。
谁敢碰他一下，能被雷追着劈到死。
“大人，此二人大闹地府，请大人发落。”周元行礼禀报。
阎罗高坐殿宇，庞大的身躯威严骇人，铜铃般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向二人，目光在二人身上巡视一番，最终落到童钱身上。
“又是你。”
“你莫不是真当我地府是无人之境不成！”
话音未落，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周元就站在童钱和风玄的身侧，也直面了这份压迫感，咚的一下跪到了地上。
殿中当值的其他阴差也纷纷下跪匍匐，浑身颤抖。
反倒是压迫感中心的童钱和风玄，面色不变，肩背挺直的站着。
双方较量，风玄轻踏一步，殿中压的周元等阴差喘不上气的压力陡然消失。
阎罗沉眸，“你是何人？”
“这般样子你确实认不出。”
风玄身形瞬变，挺阔的衬衣西裤变成了广袖织金的长袍，微分碎盖的发型也霎时变成了墨黑的长发。
“那这样呢。”
阎罗脸色巨变，身形瞬间变成常人大小。
他快步走下来，躬身行礼，“殿下。”
周元震惊抬头。
他来地府当差几百年，从没见过阎罗王对谁如此恭敬过。
“不必多礼。”风玄抬手。
“事情的经过你应该也知道了，准备怎么处理呢？”
阎罗摸不清他话里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试探的开口，“那几个魂魄我追踪了，都没有作过恶，本来也该投入轮回道投个好人家。”
“至于逃入轮回道的其他鬼魂，我再想其他办法。”
“然后呢？”风玄温和询问。
“然后？”阎罗头大了。
还有然后？
什么然后？
这不都解决了吗？他们地府也不追究了，他们就该回去了塞，怎么还有然后？
“那些鬼魂逃入轮回道已成了因，那果呢？”风玄好心提示。
阎罗终于懂了。
搞了半天这位是不希望鬼魂逃入轮回道造成的因果最终落到童钱身上，所以才特意来他这阎罗殿走这一遭的啊。
上一次这样，还是几百年前吧。
“果既是因，因既是果。”
“小殿下今日前来地府本也有因，可这因本也是果造成的，若一直循环，何时是个头。”
“殿下放心，此事因果自断在此处。”
“那就劳烦了。”风玄颔首。
“不敢不敢。”阎罗伸手，“我送两位殿下离开。”
“不必。你忙你的。”
风玄朝童钱伸手，童钱没走，目光落到周元身上，“你还记得你当年剖鲛人腹取鲛珠的事吗？”
周元略怔，目光闪动，半晌才道：“记得。”
童钱收起来的那一丝灵魄震动。
“想出来？”
灵魄震动的更加厉害。
童钱取出锦袋放出小人鱼的灵魄，点了一滴血在他的眉心，“我用血为你定魄。但你现在灵魄不稳，最多只能在外呆一刻钟。”
小人鱼点头。
没了躯壳，他灵魄就是本来的鲛人模样。
周元看到他的模样眸光震动，下意识的朝着他走了两步。
小人鱼愤恨，“周元，当初你迷路入了山洞，因此认识了我的族人。”
“我的族人热情的接纳你，留你共同生活，你最后却恩将仇报，为了荣华富贵，杀死他们剖腹取珠。”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死了，居然没有下十八层地狱，还在地府成为了判官，凭什么？”
“你这样的畜生，难道不该受烈火烹煮之刑吗？”
周元好像有点没听懂，“你说什么？”
“难道你还不想承认你对我族人做过的事情吗？”小人鱼更加激动。
“我确实剖腹取珠，但我并未杀过你的族人。”周元皱眉，“你是听谁说的此事？”
“畜生，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狡辩。”
“我姐姐的肚子里当时还怀着你的孩子！”
小人鱼怒吼，要冲向周元，被童钱按了下来。
“你听周元说。”
小人鱼怔住，“姐姐？”
“他身上确实有大功德，这做不得假。”
童钱盯着周元，“你说。”
周元的目光落在小人鱼身上，灵魄微弱，他的样子模糊的并不清楚，周元又走近了两步，仔细分辨他的模样，半晌喃喃道：“真的像珠珠，像珠珠。”
“原来你是珠珠的弟弟啊。”
周元忽然就红了眼眶，“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件事，但事情的真相确实跟你听到的有些不同。”
“我当初在山中迷路，入山洞过夜遇见珠珠是真的。”
“但我并非卖货郎，而是读书人。”
“我所在的吴国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年轻的女人和孩子都成了盘中餐。”
“我空有一颗拯救苍生之心，却无任何实力。”
“幸而我遇到了主上，追随主上平复吴国，还百姓以太平。”
“只是战后修复国力处处都需要银钱，珠珠给过我一箱珍珠，说是家中为她准备的嫁妆。”
“我与她本就是情投意合，娶她是早已经决定好的事情。”
“但等我带着迎亲队伍去迎娶她的时候，见到的却只有满洞的尸体。”
“我以为除了我，没人知道珠珠是鲛人。可我万万没想到，主上知道了。”
“珠珠和她的族人全都被绑起来，施以各种手段让他们不断落泪成珠，直到他们再也流不出眼泪，然后被杀害。”
“等我知道真相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周元停顿了会儿，缓解了情绪才又接着往下说。
“主上说，吴国有成千上万的百姓等着被拯救。”
“这些鲛人说到底不过是鱼，能以他们的性命拯救整个吴国的百姓，是他们之幸。”
周元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见过女人被放进蒸笼，也见过孩子被放上火烤。”
“我知道吴国的百姓有多么盼望一个能吃饱穿暖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