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舱里,唐璟墨盯着刚刚恢复的雷达屏幕。
本该显示礁石的区域,此刻泛着异常的雪花点,形成一片规则的几何图形——像是某种人工构造物的轮廓。
“唐璟墨!”舱门被猛地推开,林小白浑身湿透地闯进来,发梢还在滴水。
她抹了把脸上的海水,“轮机舱的腐蚀痕迹不对劲,附近海域有强酸性的工业废水污染,根本不是普通触礁。”
“那就对了,你看这里。”唐璟墨示意小白看雷达屏幕。
这个海底建筑是谁?什么时候建造?用来做什么?
两人心里的问号一个接着一个,但显然现在不是解疑答惑的时候。
他们暂且把海底建筑位置记在脑海中,日后再寻机深入探查一番,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说小白也不着急。
她隐约明白,不管对方是谁,有着什么样的阴谋,都绕不开她。
既然她是事情的关键,那就好办了。
她只需守株待兔,相信背后“上帝之手”一定会把“答案”抛在她面前。
“同志们快看啊!我们活下来啦!”宋婉扒着栏杆朝海里大喊,两条麻花辫在风中飞舞,
“大海啊母亲!您老人家脾气可真够暴躁的!”
外面传来宋婉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了小白的思绪。
唐璟墨和小白两人走到甲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碧蓝宝石,不由的同时吸了一口气。
方才还狰狞如猛兽的海面,转瞬已化作一匹柔顺的绸缎,在骄阳下流淌着碎银般的光泽。
远处海天交界处,一道完整的彩虹桥巍然跨立,倒像是老天爷给他们的通关文牒盖了个戳。
宋婉夸张地张开双臂,“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大海呀,大海呀,你就是我的故乡~”
“得了吧,别嚎了,跟杀猪似的!”顾中章嘴上吐槽,眼里含笑。
林国华和林书画两兄妹相互搀扶,“哥,咱们也算是村里第一个见到大海的人了吧!”
“对,你是第一个,我是第二个!”林国华附和道。
“哥,那我呢,我可不当第三。”小白趴在栏杆上,逗着自己大哥。
“行行行,我们家小白是第一,永远第一。”林国华笑眯眯地夸道。
顾中章摇摇头,林大哥在小白面前就没有说个“不”。
他转头惊喜喊道:“看,那边就是东澳岛!”
顾中章指着不远处一个黑色的小点。
“补给船来了!补给船来了!”
孩子们赤着脚在礁石间跳跃,像一群欢快的海鸟。
他们黝黑的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有几个胆大的已经蹚进浅滩,朝缓缓靠岸的运输船挥手。
林小白扶着栏杆,看见码头上泾渭分明地站着三拨人:
左边是穿着补丁衣裳的渔民,中间是驻岛守备连的士兵,右边则是公社干部。
三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仿佛海风都绕道而行。
“准备登岛。”
唐璟墨整了整领章,中校军衔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舷梯刚放下,驻岛连的郑指导员就快步上前:“欢迎军区增援的同志!”
他敬礼时眼角余光扫过小白肩上的上尉肩章,又看了看她腰间那个造型奇特的金属匣子。
“军区特派增援负责人,中校唐璟墨。”
唐璟墨回礼的手势标准得能当教材,“这位是上尉林小白教官,负责战龙和狼王中队的训练。”
渔民堆里传来窃窃私语:“女兵?还是教官?!妈祖显灵!”
“那个铁盒子是啥武器...”
老村长用鱼叉杵了杵地,议论声才渐渐平息。
守备连连长张建军走上前,他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唐中校,你们来得正好。”
他递过一份潮乎乎的值班日志,“最近雷达站总出毛病。”
唐璟墨刚要接过,一个穿蓝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突然插话:
“唐同志远道辛苦,先去营房休息吧?”
他胸前别着“东澳公社革委会”的徽章。
“这是主管地方生活的王主任。”郑指导员上前介绍。
海风卷着咸腥味掠过码头,小白的目光扫过人群,突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本该在此接应的狼王中队和战龙队,此刻竟不见半个身影。
唐璟墨同样敏锐的发现问题。
“张连长,听说岛上最近来了批新同志?不知道安置在哪?”
顾西城故意隐瞒下派遣的士兵的真实身份,也消去了战龙中队和狼王中队的记录,更没有说明这两个中队原本隶属唐璟墨和林小白。
这是留给他们在岛上护身的底牌,越少人知道越好,旁人只当他们是各地征调来的驻军士兵。
张连长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郑指导员突然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啊...是来了些同志。”王主任接过话茬,从中山装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眼镜。
“他们出来初来乍到,工作热情高涨,正在后山维修电力设备。”
“后山?维修?”小白轻声重复,气氛忽然变得低沉,“什么时候地方同志居然管起军方事情,真是爱操心的热心人士!”
码头上陷入诡异的安静。几个原本嬉闹的孩子被大人拽回身边,渔民们低头整理起根本不需要整理的渔网。
张连长转身望向海平面,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只是哑声道:“先回营地休息吧,回头总会见到他们的。”
“那就先去驻地吧。”唐璟墨的语气平静得像是讨论晚饭菜色。
但当他与小白错身而过时,作战靴在地面上碾出半个不易察觉的圆弧轨迹——标准的战术警戒标记。
小白神色自然的用脚步抹去地上痕迹,眼角余光悄悄观察王主任。
张连长突然咳嗽一声:“郑指导员,我带两位同志去三号营房安置。”
他转向公社干部时,语气明显冷淡许多:“王主任,这次补给三天内能清点完吧?上回那批压缩饼干,可是放到发霉才想起来发给我们。”
王主任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道缝:“张连长这话说的,倒像我们革委会存心耽误子弟兵吃饭似的。”
他嘴角扯出个弧度,活像晒干的海蜇皮。
“啪!”
一坨湿泥巴突然糊在王主任油光发亮的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