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自己不能知道的事。
睦月在一整晚都没心思睡觉,但千树怜像是做了个美梦一样,第二天又恢复到以前的模样,恢复到了自己熟知的那个怜。
昨天晚上的他就像是真的只是困迷糊了,随意说了点自己听不懂的话。
如果换作别人可能在见到千树怜这个样子,大概会松口气吧,但睦月不是这种能轻易接受如此大落差的人。
在早晨从地铺上坐起来,准备翻身叠被子换衣服的时候,他垂眸杵在原地,手抓着被子的一角,在那待了将近一分多钟才继续行动起来。
他产生了一种想法。
情绪味道既然能传递给他当下被观察对象的真实感受,把隐藏起来的东西以一种较为模糊的感官向他传递可能是正确的消息。
如果真的把别人的情绪抽出来,在结合一点光之能量,沿着被抽出来的那条“路”渗透进大脑,也就是意识与记忆层面的话…
是不是就能做到查看当下对象回忆的事情,或是读取到某些内心的想法?
要试试看吗?
[你其实想尝试这么做已经很久了吧?]
[无论是在光之国也好,还是在遇到深见川那群人的时候也好,或者说在遇到攻击你的那群人也好,现在面对千树怜那装作无事发生的伪装也好…]
[满足自己的调查欲有什么错吗,毕竟你叫伊库艾尔啊,inquirer。]
[只要稍微用一下你的特性就能知晓大部分的事情,通过对方脑海里当下所思考的一切,知晓这个人的真面目什么的。]
脑海里出现了奇怪的声音,那明明是自己的声音,一直以来用于交流的声音,但它现在却说着让自己毛骨悚然的话。
这些念头也不是没出现过,在自己还小的时候,自制力不够强的时候也有听到过,但后来随着自己逐渐长大,这个声音就基本没出现过了。
也或许是因为光之国的人还有UIt里的人都太温柔善良了,自己没感受到什么精神方面的压力,也更没出现过现在遇到的情况。
说实在话,自打知道tLt在隐瞒世界的真相,到遇到姬矢准这样就算是无人知晓也要战斗的人,再遇到千树怜这种从躯体内散发出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生命的气味时,睦月的压力是逐步在增加的。
深见川等一行人带给他的只是情感上的愤怒居多,但这边的世界好像从自己降临的那时刻,就体会到了完全不同等级的压力感,准确的来说,这颗地球给他的感觉,就是压抑。
但作为伊库艾尔的道德,作为一之濑睦月的底线,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这么做,他努力的将这种声音隔开,将带有引导性和诱惑力的话语扔出脑海,少年换上了常服,从地铺上起身。
这种用“欺骗”与“隐瞒”维持的日常究竟能持续多久,他不知道。
虽然他本来就打算试试看能不能加入tLt,但现在这种状况,明显是早一点离开更好。
如果怜他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才将不能说出来的秘密隐藏起来的话,是不是自己走的远一点,再猛回头,就能听到他的“声音”了?
“怜,早餐去外面的路上吃吧,不是要去买淡奶油在午休的时候,用小熊糕做个简易版的蛋糕作为庆祝吗?”
看到千树怜站在小型厨房的位置,打开了冰箱准备拿鸡蛋的时候,睦月出声说道。
“诶?我以为你昨天那个样子,今天不太想去的。”
千树怜取鸡蛋的动作一顿。
吧嗒。
他关上了冰箱的门,用旁边挂着的手帕擦拭着手上那在拿鸡蛋前残留的水渍,转过身来看像睦月,说着:“那等你洗漱完我们就出发吧,时间现在…啊,才七点过,从这里到超市差不多刚好开门没多久,买完东西去店里也刚好合适。”
“我去收一下挂在外面的衣服等你。”
说完,千树怜径直的走向房门,他顺手取走了靠在墙角的晾衣杆。
如果是需要帮忙的话,一个人搞不定的话,只要说出口我就可以帮你啊,怜…
比如说趁着夜色潜入一所科研机构去借用一下设备,用信赖气息作为辅助配合一下,你就算是要能把这座城夷为平地的东西我都可以搓出来。
就算是市面上一般人买不起的,需要花很多钱去买的药,我也可以去医药制造公司想办法帮你弄来啊…
我不是人类,可以不用顾及这些,甚至能轻松的从人类的包围圈中逃离,只要我想的话,没人可以拦住我。
睦月张了张嘴,还是没能把这些话说出来,他害怕千树怜在知道自己不是人类后会疏远自己,毕竟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多少UIt里的那些类型的人。
也不一定会继续接纳自己。
其实放在一起稍微比较一下的话,自己和怜也没多少区别吧,都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别人,所以哪怕再难受也会隐瞒起来。
睦月在洗手池的位置,他盯着盆子里不断蓄起来的水。
哗啦。
他将面部埋在里头,屏住呼吸,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千树怜抱着衣服回来为止。
在千树怜刚踏入房门的那一刻他猛地抬起身子来,用手将水渍隔开,随后闭着眼睛将毛巾拿起擦拭着。
本以为用这种方式可以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些的,但好像并无多大作用,索性他干脆摆烂了,无视掉这种感觉。
通俗点来讲就是,他又在逃避了。
“我搞定了,怜,背上挎包就可以出发了,衣服的话等下班回来在叠也没事吧?去晚了的话说不定会赶不上开店时间,迟到不太好!”
那语气轻快的让千树怜一愣,他诧异的看向脸上带笑的睦月,呆愣的回应道:“嗯,好…那回来再叠,我先放床上吧。”
两个人带上了各自的挎包,锁上小屋的门后,朝着公交站走去。
游乐园大多就建立在郊区,普通的超市一般只供应日常食品用品及生鲜,想要买做蛋糕的原材料,得去市区的大超市才行。
一路上二人都有些沉默,就算交流,找的话题也听起来比较勉强或是尴尬,他们都想活跃一下彼此之间的气氛,但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明明没有闹矛盾,却像是大吵了一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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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最近这样的事故有点多的离谱吗,像是失踪、抢劫、或是夜间遇害尸体下落不明之类的?”
戴着眼镜,穿着浅棕色色西装上衣的,约三十多岁左右的男子站在姬矢准所坐座椅的一侧。
姬矢准皱起了眉头,试图无视他。
男子叹了口气:“不要老是这种表情嘛,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辞职后再见到我应该寒暄几句啊。”他递过去一杯罐装咖啡,这是从便利店买来的,味道还不错:“诺,给你的。”
“…根来先生,我说过我已经从报社辞职了,你也不用一直来劝我回去继续工作什么的。”姬矢准犹豫了一下,拒绝了他的好意。
“那你说你辞职了之后都在调查什么嘛,每一次偶然见到你都一副很累没休息好的样子。”根来甚藏将被拒绝的那罐咖啡放在座椅上,整个人悠闲的靠在椅背上。
他侧头看向自己曾经的同事与好友:“如果不是在追查什么东西的话,你现在应该在过着属于自己的新生活才对。”
但你看起来并不快乐。
姬矢准试图无视掉他说的话,起身走到水边的护栏前。
“而且你也注意到了,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让我们远离应该被知晓的真相…”
他起身来到姬矢准的身边:“你查到什么程度了,是政府制造的阴谋,还是比这个更加——…”
“你这样追问我并不知晓答案的问题,我会觉得很为难,况且我们已经不是同事了,我也没有再继续报社记者的工作,以后请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喂…!”
眼见姬矢准转身就要走,根来甚藏出声劝阻,但让对方停下脚步的,是从远处滚来的粉色皮球。
他将皮球捡起还给了正在和同伴玩耍的小女孩,姬矢准注视着那两位天真无邪的孩子,内心传来阵阵刺痛。
塞拉。
那位越南女孩,虽然语言不通,但真挚的、单纯的、不含杂质的情感让两人成为了朋友。
战火带走了她的生命,自己却没有及时伸出手将她从危险中带离。
是自己的错,如果当初自己没有举起相机拍摄下那些照片,如果当初像现在一样会顶着生命危险挺身而出的话,塞拉也好,自己也好,还是现在的一切也好,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在那位叫做一之濑睦月的少年看来,自己像是不顾危险都要去战斗的,值得称赞的存在,甚至是耀眼的存在,但他从没这样想过自己。
就连上天都认为简单的死去是便宜了自己,才会把那道光和这份使命交给他的。
直到罪孽全数偿还为止,才能稍稍坐下来休息吧。
男子准备再次迈起步伐往前走的时候,他的后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姬矢先生!”
他回头看去,是那被自己比作“曙光”的少年。
一之濑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