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温的嘴唇微微颤动,无意识地跟着默念:
“我谨以自身性命与医者荣誉宣誓。
……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
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我必将持守此誓,终生不渝。”
声音越来越清晰。
他缓缓站起身。
卧室内的厮打声越发激烈,纪建同的怒吼刺破夜空:
“你说老子不行?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到底行不行!”
纪明温的母亲衣衫凌乱,被掐着脖子按在床上,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他的目光落在门边散落的空啤酒瓶上,弯腰捡起,掂了掂分量。
随后——
砰!
酒瓶在纪建同后脑勺炸开,玻璃碎片四溅,有几粒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线细小的血痕,但他感觉不到疼。
纪明温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纪建同踉跄着转身,那张肥腻的脸上还凝固着醉醺醺的暴怒。
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从小到大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儿子,居然敢对他动手。
“你个杂种——”
纪明温没让他说完。
第一拳砸在纪建同的鼻梁上时,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那是软骨断裂的声音,伴随着纪建同杀猪般的嚎叫。
鲜血立刻从那个男人的鼻孔里喷涌而出,溅在纪明温的指节上,温热黏腻。
纪建同捂着鼻子踉跄后退,嘴里含糊不清地咒骂着什么。
纪明温没听,也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第二拳已经狠狠捣在他的腹部。
这一下用了十成力,纪建同的嚎叫戛然而止,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佝偻着身子干呕。
纪建同跪倒在地,鼻涕眼泪混着血糊了满脸。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纪明温一脚踹在肩头,重重仰面倒下。
纪明温跨坐在他身上,膝盖死死压住他的胸膛。
纪明温抬起拳头,第三下砸在纪建同的嘴上。
一颗带血的臼齿飞出去,撞在墙上又弹到地上。
纪建同的嘴唇像破布一样裂开,再也说不出那些恶毒的咒骂,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
纪明温看着这个曾经让他恐惧到骨子里的男人,此刻像条垂死的狗一样在自己身下挣扎,满脸是血,丑陋不堪。
他忽然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并不是那么强壮。
纪建同肿胀的眼皮下渗出浑浊的泪水,手指在地上抓挠,似乎想要求饶。
但纪明温没给他机会。
第四拳。
第五拳。
第六拳。
每一拳都裹挟着二十多年积压的恨意,每一拳都在击碎那个囚禁他的牢笼。
直到纪建同彻底瘫软下去,像一滩烂泥般不再动弹,纪明温才停手。
是啊,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怕的。
纪明温喘着粗气站起身,指关节已经血肉模糊,但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疼痛。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纪建同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也照在纪明温沾满血迹的手上。
他低垂着头,额前的褐色卷发凌乱地垂落,遮住了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紫色眼睛。
此刻,那双眼睛隐在发丝的阴影里,晦暗不明,像是蒙了一层阴翳。
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将他的表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只有一种令人胆寒的,近乎机械的冷静。
当他俯身拽起纪建同的衣领时,黑框眼镜微微滑落,镜片后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纪明温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忽然伸手搜他的身,从裤袋里摸出一把钥匙。
“东西你知道在哪里,去拿吧,今晚就离开。”
他将钥匙丢向母亲,落在她脚边。
她瘫坐在凌乱的床铺上,头发散乱,嘴角渗着血,领口的衣服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青紫的皮肤。
可她的眼神却出奇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麻木的漠然。
母亲低头看了看钥匙,又抬头看了看纪明温。
她的目光扫过儿子染血的指节、冰冷的表情,以及被他拖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丈夫。
没有感激,没有愧疚,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纪明温一眼,然后猛地扑向那把钥匙,像饿极的野兽扑向一块腐肉。
纪明温站在原地,看着母亲踉跄地冲向客厅。
她快速翻箱倒柜,掀翻茶几,扯开抽屉,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全倒在地上——
首饰,证件,存折,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她扫进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包里。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全程,她没有再看纪明温一眼,也没有关心丈夫的死活。
纪明温收回目光,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这样的结果,反而更好。
他拽着纪建同的领子,拖死狗一样将他拖出院子。
夜风很冷,吹散了屋内残留的血腥味。
纪建同瘫软的身体在泥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迹,嘴里含糊不清地求饶,血沫从嘴角溢出,混合着断牙的碎渣。
“我……我错了,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打你了。”
纪明温充耳不闻。
他的脚步很稳,一步一步朝着村外的河边走去。
夜色已深,村里没人在外行走,一旦纪建同想发出声音喊来人,就会被纪明温狠狠砸几拳。
几次下来,他也只敢像个鹌鹑一样缩着。
四年坚持不懈的锻炼,足以让纪明温轻松拎着一个成年男人行走。
月光下,额发遮挡了他的神色,唯余眼底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暗潮。
河水在黑夜里泛着幽幽的光,水流声像是某种低语。
直到被拖到河边,纪建同才意识到纪明温要做什么。
他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不......你不能......”
纪明温掐着他的后颈,猛地将他按进河里。
河水瞬间灌入纪建同的口鼻,他疯狂挣扎,浑浊的水面翻腾出激烈的水花,纪明温的手臂绷紧,青筋暴起,力道大得惊人。
五秒。
十秒。
十五秒。
在纪建同即将窒息的瞬间,纪明温一把将他拽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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