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平静了一段时日后,边关再度传来了消息。
叶礼遵从将命率兵突袭,险之又险地阻断了北戎后方粮草,还生擒了他们的一位将领。但也因此受了伤,好在救治过后,没有性命之忧。
北戎也因此元气大伤,退出了连城,并派出使者意图商谈和谈之事。
这份战报,依旧是林婵念给萧晏川听的。
在念到关于叶礼的消息时,她声调如常,唯有捧着折子的手稍稍用力。
萧晏川似乎听得心不在焉,眼神却在那莹白的指尖转悠了一圈。
待林婵念完,他便招手示意她过来。
暗香浮动间,萧晏川拉过她的手,将她掌心打开细瞧。
“又伤着了。”
他声调平平,并不是疑问句。
林婵下意识蜷了一下手掌,随后就被人捉住了指尖。
在她掌中,有几条细细的红痕,有些已经结了痂,并不严重,但看起来也不舒服。
萧晏川撩起眼皮,静静看她。
林婵低眼躲他目光,轻声:“陛下说过奴婢太弱了,所以奴婢才想…才想多练一练,让陛下放心。”
最初的那些日子,萧晏川只是逮着她让她练体能;直到近几日,除了体能之外,他终于开始教自己怎么用匕首了。
林婵手痒,又想快些学,私下动了几回,不小心便划伤了手。
萧晏川嗤笑:“孤看你身子弱,胆子倒是不小。”
“没有孤瞧着,你自己瞎练什么?”
他捏了捏她手,有些阴恻恻地警告:“再让孤看见,就挑了你的手筋。”
林婵却完全没被吓到似的,还笑盈盈回道:“是,奴婢再不敢了。”
没能达成预期的威胁效果,萧晏川眯了眯眼,有些不悦。
他盯着她因笑而弯起的柔软唇瓣,忽然就很想咬一下。
咬一下,她应当就笑不出来了。
这想法让萧晏川莫名愉悦了一点,他轻舐着齿尖,哼笑一声。
林婵目光古怪,不知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萧晏川放开她的手,却道:“那香淡了。”
林婵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之前自己送去的香囊。
“那奴婢回去再做一个。”她柔声,“天气暖和起来了,奴婢再去调一些清凉的,方便夏日解暑。”
萧晏川漫不经心地嗯声,拿过摆在面前的奏折看起来。
见状,林婵后退几步,确保自己不会看见内容。
一般萧晏川开始批奏折的时候,她只需要添添墨就行,连奉茶都能省去。
但今日也不知他抽了什么风,似乎见不得她清闲似的。一会儿要她取章盖印,一会儿要她拿书简,一会儿又要她研墨倒茶,硬是将林婵使唤得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萧晏川又唤她,
“小婵。”
林婵后颈一凉,想他又要干嘛?
“……陛下有何吩咐?”
萧晏川放下朱笔,侧眸望来:“先前的折子你也瞧了,说说看。”
林婵脑袋正昏,听见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张了张口,呆呆地:“啊?”
萧晏川瞥过她微张檀口,颇有耐心地重复一遍。
自己看过的折子,只有那份战报了呀。
她能说什么……不对不对,她根本就不该说什么吧!
“陛下,奴婢不敢妄议朝政。”
林婵规矩低头,又往后退了几步,是真心实意的惶恐。
萧晏川依旧平静:“孤准你说,你就说。”
林婵眉心微拧,清丽小脸上闪过纠结。
她垂在身前的手指不安搅动着,细语轻轻:“奴婢…奴婢觉得,此番叶郎将起了关键作用,他战功不小,或可加以利用,扶持其一战成名,平衡朝中局势。”
生怕萧晏川误会自己是给叶礼讨功名,她连忙又道:“但是,叶郎将尚且年轻,并不服众,不可让其太过显眼,还需磨练一阵才好。”
林婵说完,小心抬眸,隔着虚虚的眼睫影子,打量萧晏川的神色。
大约是太过忐忑,林婵总觉得萧晏川沉默的时间格外长,御书房内又是格外静,以至于她紧张的心跳声都有些刺耳。
然后,她便见萧晏川的唇边勾起一抹古怪笑意。
“知我者,小婵也。”
萧晏川慢慢悠悠地说完这句话,便起身道:“回紫宸宫。”
林婵应是跟上,再度因他的表现困惑起来。
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说对了?
就这么简单吗?不会吧……
上轿之前,萧晏川随意回眸,看了眼林婵。
小宫女低眉敛目,但面上透出隐隐的纠结,似乎专注思考着什么。
他唇角轻扬,旋即放平。
她如此专心琢磨自己随口一句话的模样,甚是有趣。
当然,她的专心如斯,只能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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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紫宸宫,萧晏川就赶林婵去做香囊。
瞧他似乎挺受用的模样,林婵面上不显,心里却挺高兴。
他习惯就行,如今喜欢,那是最好不过了。
“那奴婢现在去做?”
萧晏川眼皮未抬:“把东西拿过来,孤看着你做。”
林婵的唇瓣似乎动了动,最后还是道:“是。”
“陛下,奴婢要先去趟内府局取些香料。”
“去吧。”随着萧晏川的声音一道来的,是一枚白玉腰牌。
林婵手忙脚乱接下,定睛一瞧,发现上头刻着一个“斉”字,背面则是一道龙纹。
她顿时觉得烫手:“这是……”
萧晏川:“带孤的腰牌去,拿最好的。”
林婵迟疑着应是。
内府局局令都认识她,怎么可能会对她敷衍,哪里需要这块腰牌再做威慑。
她总觉得怪异,没忍住问:“陛下没有别的吩咐了吗?”
萧晏川抬抬眼,凤眸中冰凉黑沉,眸光意味不明。
林婵当即带着腰牌退了出去。
萧晏川并未错过她困惑的神色。
凝着她的背影,萧晏川的目光在她纤腰处扫过,随后漆眸中浮起一点笑意。
嗯,果然有趣。
这厢萧晏川逗林婵逗得津津有味,那边的林婵却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
他到底什么意思?!
内府局局令乍见林婵面色不虞出现,还带着帝王腰牌,差点以为是来传赐死他的旨意了,脸都白了一圈:
“姑、姑娘,陛下这是……有什么吩咐?”
“哦,”林婵收敛了神色,还算和善道,“我来为陛下取几味熏香,劳烦公公替我找一下。”
“哦……好、好。”
局令抹了把冷汗,接过单子去找东西。
一边找他一边嘀咕。
拿个香而已,至于吗?
而林婵捏着那块腰牌,也在想:
至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