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有谅踏进院子,帆布鞋碾过碎石发出细碎声响。
晾衣绳上的粗布衣裳随风轻晃,角落里的煤油灯蒙着层灰,倒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三斤在吗?\"
他目光扫过院角堆着的麻绳和生锈的钢管,声音不辨喜怒。
四斤搓了搓手,喉结动了动:\"不在,去松花江上了,估计明天回来了。\"
蝉鸣突然变得聒噪,罗有谅解下领口的扣子,指尖划过衣料的边缘让他想起潘莉莉。
\"对了,明天下午你送一个女人去松花江上,把她送到李黑豹身边去。\"
话音落下的刹那,四斤晒得有些黝黑的俊脸随着吞咽动作微微兴奋。
嘴角缓缓扯出一抹嗜血的弧度,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谅哥,保证完成任务!\"
罗有谅盯着他眼底跳动的兴奋,嘴角微微上扬。
临走时,铁门又发出一声哀嚎。
罗有谅整了整西装领口,转身走进刺眼的日光里。
街道上的喧嚣扑面而来,与方才死寂的小院恍若两个世界。
他骑着二八自行车,车铃清脆的声响中,银行大楼的玻璃幕墙正在远处折射出冷硬的光。
还没走进银行,便听到了胡好的声音。
“罗友谅还没上班啊!去哪里了?”
“不知道,早上有一个女人来找他,估计是有事吧!”
萧阳语气若有所指,胡好月岂能听不出来。
“好月,你怎么来了?”
罗友谅走过来的时候,脚步很是快,头发都有些凌乱。
“娘叫我给你送饭来,你中午不回家吃饭,她有些担心呢!”
“我今天中午去查账了,所以没回家吃饭。”
“去哪里查账了?”
胡好月目光定定的看着他,别以为她没闻出他身上的香水味。
“饭菜我放桌子上了,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回家了。”
胡好月心里有些烦躁。
罗友谅哪里能放她离开。
抓着她的手开来到一处暗巷,“好月,哥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轻声细语的哄着她,低声下气的样子让胡好月心里好受了很多。
“那你今天给我带冰棍回家吧!一……不,三根。”
“不行,那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一根。”
“三根,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那我回去告诉娘,你欺负我。”
胡好月睁大眼睛看着他,太奸诈了,咬了咬唇,妥协了,“那就一根吧!”
看着二人又和和气气的样子,萧阳眸子阴沉,总觉得二人的身影很是刺眼。
街边的叫卖声从来不缺席,广场上广播里播放着激励上进的标语。
胡好月这会儿并没有回家,罗友谅拿了十块钱给她,让她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街边一个女人引起了她的注意,感觉异常熟悉。
夏日的风吹着也是热的,胡好月一身浅绿色旗袍,手里拿着一个小皮包跟了上去。
“下次小心点,要是被抓住了,我可不管你死活。”
“我晓得了王婆婆。”
“去吧!别让龙爷等太久。”
“是,我这就去。”
胡好月脸色带着几分阴沉,她没看错的话,这是小英。
时隔两年了,没想到在这遇上了她,想当初她嫁人的笑脸历历在目。
张知青去哪里了?
为什么小英会在京城?
胡好月准备看看她的命理,立马头晕目眩了起来,该死的!
生了孩子后这妖力倒是越来越弱了,加上好久没吸食有谅哥的阳气,有些使不上那个回溯之眼。
“呦!姑娘,这地方你可来不得,还是早点离去吧!”
王婆婆一出小巷子,就看到了胡好月,看着她的穿着还有打扮,家庭背景一定不一般。
尽管好看,她心里有没敢打主意。
“婶子,我想问一下,刚才那个女人的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胡好月语气娇媚,美眸带笑,让人有点不忍心拒绝她。
“她啊!这……嗨!她叫小红,是婶子的远房亲戚,这不,来投奔我来了,你打听她干嘛?”
“你胡说,她明明叫胡小英,家住渝省,大渡市沁阳县红河镇胡家村胡行生产队的人,说,你们是不是拍花子?”
胡好月语气咄咄逼人,好看的脸充满了狠厉,瞧着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王婆婆握着黄铜烟杆的手猛地收紧,烟锅里未燃尽的烟灰簌簌掉落。
“姑娘,有的事情你还是少管的好,免得惹火上身。”
王婆婆语气有些冷意,手里的烟杆被她收了起来。
“呀!红卫兵。”
胡好月一声惊呼,王婆婆猛的朝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一个头的扎进了巷子里的门里。
王婆婆抬眸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跟着进去了,红卫兵她不怕,有关系。
“不知死活,进去了出来可就难了…………”
胡好月进来后,才发现,这隐蔽的巷子里,居然藏着一个烟花之地。
雕花木门在身后合拢的刹那,胡好月被扑面而来的香粉气呛得眯起眼。
穿堂风卷着靡靡之音掠过耳畔,二楼雕花木栏后传来银铃般的娇笑,混着三弦琴的铮鸣,在暗红帷幔间缠绕成暧昧的旋涡。
廊下宫灯将光影切割成斑驳碎片,照得青砖地上洒落的胭脂碎屑泛着诡异的光。
穿过垂着湘妃竹帘的月洞门,景象陡然变得绮丽妖冶。
猩红地毯蜿蜒向深处,两侧厢房半掩的门缝里透出暖黄光晕,隐约可见纱帐后朦胧的人影。
墙角铜炉中沉水香烧得正旺,烟雾袅袅间,几个梳着堕马髻的女子倚在朱漆柱旁,鬓边珠翠随着慵懒的动作轻颤,眼波流转间皆是勾魂摄魄的春意。
\"妈妈,这新来的妹妹生得可真标志。\"
娇嗔声从楼梯口传来。
胡好月抬眼望去,鎏金屏风后转出个穿葱绿软缎的女子,腰间环佩叮当,眉间花钿艳得惊心。
她正用绢帕掩着唇轻笑,身后跟着个捧着胭脂盒的小丫头,裙裾扫过地面,惊起满地金箔碎屑。
王婆婆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得意的嗤笑:\"既进了这销金窟,就别想着干干净净出去。\"
话音未落,二楼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女子凄厉的哭喊。
胡好月神情一紧,目光扫过墙上斑驳的春宫图,那些画中人物的眉眼,充满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