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尽把银针收拾好的同时也把自己的心情收拾好了,也想好了自己的决定:“王妃,若是您信得过我,我可以帮您解了毒,但依旧能让旁人诊出您还中毒。”
“那种毒,对身体无碍,不会致命。”
“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到。”荣王妃眼里满是赞赏和肯定,“只是,算算时间我也该死了。”
她说得很坦然,也很通透。
是啊,背后之人布了这么长时间的局,若是荣王妃到如今还没死,那死的就该是沈雪尽了。
“倘若我说我有能假死的药呢?您愿意试下吗?”沈雪尽道。
荣王妃一怔,但随即笑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假死了,又能去哪呢?”
“故土。”
荣王妃更加惊讶了:“你如何得知?”
“王妃赎雪尽冒昧,雪尽第二次来为您施针时看到了您手臂上的伤口,虽然是刻意用烫伤遮掩,但我还是看到了寮国细作的半个标志。”
荣王妃脸上温柔的笑意,就这样淡淡地散去了。
“你猜得没错,我确实是寮国细作。”
荣王妃自小就被培养成细作,十多岁那年送来本朝,一直在为寮国探查本朝信息。那时荣王爷和当今圣上都还是皇子时乔装成百姓在城里玩,就这样和荣王妃机缘巧合下认识了。
无非就是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当今圣上为了皇位放弃了,也放弃了当时险些就成了他外室的幽兰。早就深爱幽兰的荣王爷就此“下手”,终于抱得美人归。
荣王妃嫁给荣王爷后,两人日夜一起,荣王爷很快就知道了荣王妃的身份,为了保全她,荣王爷就此离开朝廷,做个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
而现在这情况看来,当今圣上只怕早就知道荣王妃的真正身份,可碍于她是荣王爷的妃子,又或者是因为当初那点情愫,他没当即赐死荣王妃。
可这样一个寮国的核心细作在荣王爷身边,当今圣上又怎么可能高枕无忧呢?
便有了这慢性毒。
荣王爷和荣王妃都清楚是谁下的毒,却为了表明自己不清楚,还到处张榜重金求医。
来过这么多的大夫甚至是太医,或许有人看出来了王妃是中毒,可各个都是人精,谁敢说呢?
“幽兰,茶油酥买回来了。”荣王爷拎着糕点,笑着走进来了。
可走得近了,荣王爷眼底的猩红清晰可见。
“王爷,雪尽为了治我的病殚精竭虑,若是她有所求,还恳请王爷能在能力范围内应承她。”荣王妃也跟着眼红,她一边笑着说这些话,一边紧紧地握着荣王爷的手。
“好,都应你。”荣王爷说话的时候,眼里都是荣王妃,仿佛他活着,也只是为了她。
这世间,真有人这般情深不寿吗?
沈雪尽微微屈膝行礼,走出了屋子,没曾想拐了个长廊就看到了一身官服在身的霍南池出现在长廊的那头。
霍南池也看到她了,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身姿挺拔,今日分明没有阳光却依旧被光勾勒出他的身影,自成一道风景。
沈雪尽不得不承认,通身的清贵让霍南池有种清尘脱俗的感觉,而他五官眉眼却又极为锋利,周遭清冷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
“走吧,我送你回府。”
沈雪尽本来想拒绝的,可她心里难受,加上今日在沈府也是心力交瘁,便没有拒绝。
二人上了马车,霍南池看她微肿的脸,眼里似有一丝阴鹜闪过,转而又淡淡地道:“只当不知便可。”
“你早就知道了?”沈雪尽意外。
“猜到。”霍南池声音清冷得如冬日里的冰霜。
是啊,心机深沉如霍南池,即便猜到也不会开口询问,只要不开口问得到过确认,便不会被人怀疑。
他从袖筒里拿出瓷瓶递给沈雪尽:“擦擦。”
沈雪尽凝眉看着这个瓷瓶。
霍南池指了指自己的脸。
沈雪尽这才想起自己脸颊还肿的,她又羞又恼背过身,手指勾着药涂抹在脸上。
清清凉凉的感觉,似乎也带走了刚刚的烦闷。
沈雪尽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冷凝香,就好比那个荒唐梦里的怀抱,坚硬而滚烫。
马车一晃一晃地,颠簸的沈雪尽身体都在往前晃,离他不过一寸距离。
沈雪尽将身子往后仰了仰拉开两人的距离,把瓷瓶还给他:“多谢霍大人。”
霍南池神色没有半分的松动,看沈雪尽和看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可看似平静而清冷的表面,内心却泛起波澜。
他在她灵动又黑白分明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沈雪尽对上霍南池的眼神,心跳有些加快。
但她克制住了没避开。
往后的日子怕是少不了霍南池打交道,难道要避一辈子吗?
至少霍南池对她没有恶意。
对视片刻后,霍南池率先扭头避开。
马车不仅停在沈府门口,霍南池还亲自送沈雪尽进府门。
沈弘听说霍南池来了,因为成玉郡主还没缓过来的劲,因为霍南池的到来又给提上去了。
沈弘连忙从主院出来,迎了上去,笑着道:“霍大人来了啊,快进来坐。”
“霍大人身份矜贵,我这没有炭火也没有好茶,还是算了吧。”
沈弘一噎,面如菜色。
霍南池只是淡淡地扫了沈弘一眼,便转身离开。
沈雪尽目送霍南池离开,那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长身玉立。
英姿挺拔。
举世无双。
只可惜,并非良人。
更不是她的良人。
沈雪尽也不曾给沈弘一个眼神,转身进了甘来苑。
“站住。”沈弘一声怒斥,却见沈雪尽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气得又喊又叫。
然而他在沈雪尽这里,早就失去了一个父亲该有的威严,沈雪尽又岂会理他?
自从和荣王妃说清楚了后,沈雪尽心里既然轻松又沉重。
但她也清楚荣王妃时日无多,因为她给的那些药都没有吃,而她去给荣王妃施针,也只是让她减少一些痛苦。
偏偏这事,她还无法和旁人说。
“绵绵进来可是有心事?”裴怜关心地问道。
荣王妃的事不可言说,沈雪尽握着裴怜的手:“母亲,若是离开了沈府,您想过要做什么吗?”
若是以前,裴怜定然会说带着沈雪尽回乡下过平静日子,可现在不会了。
她知道她的绵绵不是池中物,知道她的女儿有大本事,若是在乡下倒是埋没了人才。
何况是她想清净,就能清净的吗?
裴怜抚摸着沈雪尽的鬓发:“我们绵绵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母亲会一直陪着你,支持你。”
沈雪尽眨眼:“母亲此话当真?”
“自然。”
“那母亲现在跟着我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