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9年3月,午时的阳光被车间天窗切割成几何碎片,在抗磁钢毛坯上投下冷硬的光斑。日本人松本正雄举着尼康相机,镜头因手汗而模糊,胸前的三菱徽章在蒸汽中泛着锈迹——那是去年在长崎港被抗磁砂腐蚀的痕迹。「陈桑,」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日语中混着闽南腔,「贵国算筹的『北斗七击』技法,与我大和算理的『北辰三段』颇有渊源……」
陈阿水的竹纤维手套碾过操作台,发出刺啦声响:「松本先生记性不错,」他抓起算筹指向对方胸口,「当年嘉庆爷的算理营驻大阪城,的确教过贵国匠人刻筹之法。不过——」算筹突然敲在钢坯上,发出金钟般的鸣响,「道光年你们偷学了皮毛就闹独立,现在又想抢我大清的抗磁砂?」
松本的瞳孔收缩,镜头里陈阿水的算筹残影与记忆中的大阪城算理碑重叠。那碑上的「和算源流」四字,分明是嘉庆帝御笔,碑座刻着《九章算术》节选——此刻却被东京大学的西化派砸成碎石。「我们只是学术交流……」他的声音被蒸汽钟的轰鸣吞没。
王阿福突然跨前半步,铁钳般的手掌按在松本肩上,将他抵在蒸汽差分机的铜壁上。「学术交流?」他袖口的「复台」刺青几乎戳进对方眼球,那是乙未年黑旗军在台南血战时刺下的「驱倭」二字,「当年你祖宗在长崎跪迎我大清算理营时,怎么不说学术?现在带着破相机来偷技术,信不信我让你连人带设备沉进黄浦江?」
「让我看算筹!」松本试图挣脱,金属指套擦过陈阿水的手背。陈阿水反手夺筹,竹节敲在操作台边缘发出清越鸣响:「想看?先还清甲午年沉在大东沟的『致远号』!」他脖颈的旧疤在蒸汽中泛白,那是1894年海战中弹片划过的纪念。
远处的铁锚堂技工小李用温州话唱起《驱倭谣》,手中布条浸过的抗磁砂溶液在镜头前划出晶莹弧线,彻底模糊了取景器。松本踉跄后退,撞翻了摆满竹碳肥皂的货架,滚落的肥皂露出「倭」字倒钩。
「明日帝国大学的x射线仪……」松本话未说完,王阿福已抽出腰间算筹,尖端抵住对方胸骨,竹节间「复台」二字因用力而变形。「我这筹,刻的是万历年间抗倭名将邓子龙的兵书算法,」算筹在松本领口划出白印,「再敢提『帝国』,我就用这筹敲碎你相机里的每一片胶卷!」抗磁砂信号灯爆发出刺目蓝光,那是铁锚堂总舵「严密戒备」的最高密令。
暮色浸染时,松本登上租界马车,相机胶卷盒里塞满抗磁砂颗粒,每张底片都被算筹刻上「还我河山」的小篆压痕。车夫扬起马鞭,陈阿水的算筹敲击铁轨声如战鼓,惊飞了黄浦江面的海鸥。马车经过江南局外墙,新刷的标语赫然入目:「台湾者,中国之台湾也,倭人莫作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