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是灰蒙蒙的,魏襄便来到偏殿,“指挥使大人,皇上让您去个地方!”
谢司珩抬眼看着他,“皇上出寝殿了?”
魏襄低着头,“请大人随奴才来!”
文武百官深夜才归,才是还都没有来,乾清宫外冷冷清清。
魏襄亲自为谢司珩撩开轿帘, 谢司珩看向他,“苏常侍呢?”
魏襄低眉顺眼,“常侍陪着皇上先行一步了!”
谢司珩上了轿。
走着走着,忽然谢司珩心中有些不安。
这是去往端德殿的方向。
那是母后从前的居所。
这个时候, 皇上竟然让他去端德殿,这是什么用意?
他想起苏常侍的那日的冷宫两个字,清风又来禀报,冷宫内外调配许多人手看守……
他忽然心头一颤,难道母后早已不带冷宫了。
而是在端德殿中了。
若说贺麟元是大发慈悲,接了母后出来,谢司珩是断断不信的。
那么,他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猛然间想起,那日的的滴血认亲。
所以,他还是怀疑自己?
轿子落下 ,端德殿到了。
魏襄扶着他下轿,“大人请!”
谢司珩抬眼看向这座巍峨的殿宇,他与小七在殿内追逐玩耍,舞刀弄剑的样子,仿佛就在昨天。
只是,殿内的荒凉提醒他, 物是人非 ,有些时光一去不复返。
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乌江站在殿外看着他,“谢指挥使!”
谢司珩眸色淡淡扫过他苍白憔悴的脸,“乌厂督这气色 v……”
他下面的话没说,乌江也能想到。
他笑,“如谢指挥使一般病入膏肓了!”
谢司珩笑了笑, “这个风头我就不跟乌厂督抢了,您可以先走一步!”
说完,他起步往里走。
刀山火海,今天都是要闯一闯的。
乌江跟在他身后,“阿珩,黄泉路上 你我做个伴可好?”
谢司珩脚下一顿,他回头看他。
他的意思是,今天自己无法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了。
果然是要验亲!
他看着乌江,不知道他是真的如此盼着他死,还是故意透露给他的。
他深吸口气 ,“我与四郎道不同不相为谋,死后也无法同路!”
乌江笑了笑,“你是舍不得家中娇妻吧,我理解!”
说完, 他沉了眼神看着他,“ 那就为了她,好好活下去吧!”
谢司珩双手收紧。
“皇上还在里面等着呢,指挥使大人请!”
乌江冷声道。
魏襄看了看二人,走在前面,“奴才去通报!”
谢司珩和乌江站在廊下侯着,忽然,大雪纷飞,来的毫无预警。
片刻后,魏襄从里面出来。
“谢指挥使,一会可要沉住气啊 ,否则你这一生便彻底输了!”
乌江眸色淡淡的看着他,双唇紧抿。
他用腹语说道。
谢司珩心中已然明了 。
“二位大人请!”
谢司珩与乌江并肩而行,进入到殿内。
殿内一切如旧,显然已经被打扫过了, 干净整洁。
贺麟元坐在上首,苏常侍站在他身后。
殿下,跪着一个人。
身形瘦弱,鬓发花白 。
谢司珩的心头狠狠一颤,袍中双手紧攥成拳。
他 跪在地上请安,“参见陛下!”
贺麟元盯着他,“阿珩你看看身边的人,可还认识她啊?”
真正的谢司珩其实没见过楚妗禾几面,仅仅是那几面也还是在小时候。
谢司珩看了眼楚妗禾,摇了摇头,“臣想不起!”
贺麟元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你在仔细看看?”
谢司珩又看了眼,十分肯定的说道,“并无见过!”
贺麟元笑道,“也对,你还是小时候的时候见过几次,那时候她还是皇后,如今她已经在冷冻十余年,早已模样大变, 你可不是认不得了吗?”
谢司珩眼中恍然,“原来是楚夫人 !”
当年,皇上废了楚妗禾的皇后之位,打入冷宫,却给了她夫人的称号。
不知道他是顾念青梅竹马之情,还是为了给自己脸面。
贺麟元又看向楚妗禾,“阿禾,你看看你身边跪着的人,你可还认得他呀?”
楚妗禾转头看向谢司珩, 她眸色有些呆滞,随后摇摇头.
“你在好好看看!他可是你曾经抱过 的孩子!”
贺麟元又说道。
楚妗禾又看了一眼,还是摇摇头。
谢司珩抬头看向贺麟元,双拳紧攥。
他果然还是不相信他。
楚妗禾眼中无神,半分情感都没有泄漏。
他知道,贺麟元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既然费了如此周章, 接下来便还会有其他办法。
他跪得笔直, 看向上首的贺麟元,他的父亲,“陛下这是何意啊?”
贺麟元面色沉冷,“朕接到四郎的密报,说你是从天雪山死里逃生的……逆贼贺景临。”
乌江低垂着眼帘站在一边,心头却是微颤了一下。
到了此时,皇上是彻底将他舍了。
他就算是不死,今日再跟谢司珩结了深仇,来日他也不会放过他的。
谢司珩看眼一旁的乌江, 心中已经了然,这是物尽其用了。
谢司珩低声回道,“当日在朝堂上,不是已经验过了吗?皇上,这是有人存心污蔑,陛下圣明。”
贺麟元眸光温和 的看着谢司珩,“朕自然是相信你的,但是,阿珩啊,如今这朝廷上朕能倚重的人只有你了。有句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
他看似眼中有万分难舍, “朕日后还有更重的担子给你,所以, 你的身世必须要清楚明了,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那陛下接下来要如何验呢?”
谢司珩看着他。
贺麟元看眼乌江。
乌江朗声说道,“自古,唯有滴骨验亲是最令人信服的!”
谢司珩心头巨震,滴骨验亲?
剥谁的皮,又剥谁的骨?
他紧紧攥着双拳, 听着乌江一字一句的说道,“还请指挥使大人稍等片刻, 倒时候只需您的一滴血就好!”
所以,这是要剥他母亲的骨!
谢司珩咬着牙,不让自己的身子颤抖 ,他不敢抬头, 怕那眼中的杀意无法掩盖。
“四郎,那便开始吧!”贺麟元低声吩咐道。
他的眼神紧紧盯着谢司珩。
谢司珩明白, 这一场滴骨认亲,不但要证据,还要看他们母子二人的反应。
试问天下,那个做儿子的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削皮剥骨?
他也明白了乌江最后那句腹语的意思,他早就知道了。
昨夜,他带着人去天牢剥了张弛的骨, 没想到,今日便轮到了他自己。
乌江看向楚妗禾,“楚夫人,奴才手下的人刀工极好,您不用担心,忍耐片刻就可踢出皮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