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
方知行的声音像是很遥远又空旷。
他每次叫她这个名字时,尾音总会不自觉地微扬上调。
这次也是,还多了一种说不清的索求。
“怎么了?”许池察觉到方知行的声音沉得像在水里。
“晚饭吃了吗?”对面那人,在说这话时,许池明显听到有液体流过喉管的声音。
她思忖了一会,“我吃完了,你……是不是在喝酒?”
许池想了一下英国现在的时差,刚好是中午。
听他那边周围很安静,身旁应该是没有人,为什么他会独自一个人大白天地在喝闷酒?
方知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在沉默了几秒后,问她:
“这几天在做什么……如果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就不给我打了?”
不知道是不是许池的错觉,他的语气中似乎泛着一股模糊不清的委屈……
许池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衣服,她随意地想了个理由,“我最近事情有点多,而且也怕打扰到你……”
“是吗?”他一个简单的问句问得许池心虚不已。
前几天她想过打他电话,但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今天,她是怕自己说漏了什么。
萧以川说过,冯宏达的事情目前不能让方知行知道,她得瞒住……可撒谎一向不是她擅长的。
“我……我还有点事,要不我下次打给你再聊?”
许池生怕他会继续追问下去,嘴巴有些打结。
“什么事这么急?”方知行的语调随意得好像在唠家常,但却让许池心里一紧。
她脑子快速地转着该用什么借口,想要尽快结束这通电话。
“呃……没什么……就是我晚上吃坏东西,想上厕所!”
为了听上去像一点,她还真的捂着肚子,故意往卫生间跑去。
“我真憋不住了,我先挂了哦!”
大西洋彼岸的这头,方知行听着电话里头女人忙得慌不择路,眼神在不自觉中变得柔软。
两年了,她还是不擅长怎么去撒谎。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编谎话时,总会无意识地说出“没什么……”三个字。
没什么,那就是有什么。
果然,他猜得没错,许池肯定也知道了那件事情,故意瞒着他……
坐在书房内的方知行一口闷完杯里的伏特加,转过身对着门外喊道,“王瑞!”
王瑞应声进来。
方知行放下酒杯,“马上回国!先回南临……再去枫州!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可医生说您的脚伤还没好,不能乱动,需要好好养着。”王瑞看向老板刚拆掉石膏的右脚。
“我只是脚受伤了而已,又不是瘫了……”
方知行说到一半,好像想到了什么,改变了想法,“你说得对!我脚受伤确实需要人照顾,那就抓紧时间回国!”
趁许池还在国内,在她去法国之前他想提前见见她……
“好,我马上去办!”王瑞猜到了他老板心里的小九九,偷偷趔着嘴笑。
国内有谁……还能是谁!
王瑞走后,方知行转动着轮椅,打开桌子上的文件袋。
里面是一堆照片和几份调查表,同时还有一只录音笔。
神情变冷。
他紧握着手机,如薄刃如鞘的冷冽眼神,死死盯着昨天阿源发给他的这些调查资料,好像下一秒就要将那里面的人狠狠撕碎……
他将资料扔进碎纸机里,眼眸深处的风暴在慢慢聚集……
冯家……
老爷子,你可知,当年你自认为养得最忠心的狗,却是咬死你亲儿子的凶手!
真是可悲!
……
许池一早起来是浑浑噩噩的。
昨天晚上因为方知行的一通电话,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被怪物一直追一直追,她只能一路往前跑,又跑到那个没有退路的悬崖……
而这次,她没有等来那只救她的手,她双脚踏空,直接跌入悬崖,溺进深潭中。
她在水中无法呼吸,手里想抓住什么,可她的手里除了空气和水,抓住了,又流走……最后什么都没有。
直到她自己独自在水里扑腾了很久,才稳住呼吸,慢慢浮了上来。
早上醒来下楼,一楼冷冷清清,发现萧以川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她准备好早餐时,门口出现声响。
萧以川带着满身的疲倦和混合的烟酒味走了进来。
“我先去洗个澡,不用给我准备早餐,你吃好后,我送你去公司……”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穿过厨房,脱下毛呢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径直往卫生间走去。
看他的样子,好像打了一个晚上的仗似的。
许池将做好的煎饼和白粥盛好放在餐桌上,然后帮他把沙发上的外套挂起……
浓郁的玫瑰香调扑进许池的鼻腔,她发现灰色的外套领口处一个显眼的口红印。
原来是找女人去了……
许池正在喝粥时,萧以川穿好干净的衣服走了出来,见他眼窝处都泛出了黑眼圈,她不禁笑着问他。
“看起来昨晚很累?”
萧以川看着许池那像个吃瓜群众一样发亮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他走过她身边,弹了下她额头。
“想什么呢!昨晚是正经事!”
许池随意扒拉完早餐,拿起包穿上外套,天气太冷,她还围了条围巾。
走出门外,许池从萧以川手里拿过车钥匙。
“看你这么累,今天我来开车?你在车上休息会!”
“你会开车?!”萧以川不太相信,怀疑的目光一直跟着她。
许池坐到驾驶座调好座椅角度,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我没有车,不代表我不会开车!萧总,上车吧!”
萧以川也不扭捏,坐上副驾驶座,“看你也不像是新手,学了很久了吧?”
许池放下手刹,踩下油门,利落地转动着方向盘。
“刚毕业不久就学了,那个时候给方知行当了一段时间的司机,他呢,刚好能用这个理由让我可以不用喝酒……主要是我酒量太差了,怕出洋相。”
许池回想起第一次开车的时候,轻轻笑了笑。
“第一次我根本不敢开,他倒是比我胆子大,直接钥匙丢给我,几百万的车也不怕我开进沟里,那天我用龟速二十码才回到了他家,手掌后背全是汗,他说我……”
说到这,许池闭上了嘴巴,她意识到自己在萧以川面前说太多无关紧要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