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卧在蒲草凉席上，甘憬悟撑着脑袋，叉着腿，打量莱恩整齐的领口。
最近天气有些反常，按理接近十月，入秋即凉，可这几日气温反反复复，让人摸不着头脑。
比起莱恩的衣冠楚楚，甘憬悟穿得凉快，就一件真丝睡袍，腿一开，下摆便岔到大腿根部。
收回不务正业的目光，他看向手边的文件，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
纸上的内容与虚无幻有关，第一页是她的对战抽签表。
在这短短两周内，“虚无幻”这个名字就像是一场躲不开的雨，哗啦啦落到他身上来。
他对这场雨没什么太大关心，随它下也行，不下也好。
甘憬悟拿起文件，转身躺下，翘起二郎腿，去数页数。
一共才三页，可就跟催眠符咒似的，整得他倦意萌生，眼皮犯困，陆续打了几个哈欠。
他清楚要发表点什么才行，可自己天生就不是吃这口饭的，看半天也得不出一点儿感想，思来想去，索性把第一页的抽签结果念了一遍。
“第一场，[mooN]公会，小组[Sweeties]，人员随机。”
“第二场，[bAmboo]公会，小组[蛇]，星南天、银白三。”
“第三场，[mooN]公会，小组[coin]，韩洛优、韩韫天。”
莱恩坐在另一侧，一言不发，安静地听甘憬悟慢吞吞的语速。
“一场小竹子，两场小月亮，不知道她能不能赢，你觉得她会赢吗？”
说完，在莱恩面无表情地注视下，甘憬悟补充道:
“放心，这样大逆不道的称呼，我只在你面前说过。”
金色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微不可察，莱恩端起茶杯，喝了口温热的茶水，他说：
“我不确定，模拟战说到底是人与人之间对决。”
甘憬悟双手双脚张开，平躺成一个“大”字，望着天花板上横来直去的木头，有感而发道：
“也对，每个人定位不同。杀得了恶魔的人不一定杀得了人，杀得死人的人也不一定能杀死恶魔。”
接着，他头一侧，透过桌角看莱恩端坐的姿势，问道：“你有她的照片吗？”
桌角下，他看见莱恩打开公文包的动作，斜看莱恩左手背上那条长而细的淡粉色疤痕，不由感叹道：“真漂亮。”
从凉席上递出照片，不知甘憬悟所指的莱恩，自然而然地以为这是在评价虚无幻的长相，不自觉厉声提醒道：
“她只是个孩子，谈不上漂亮不漂亮。”
甘憬悟不做过多解释，捂着胸口，泪眼婆娑道：
“亲爱的你这句话令我很伤心，我看起来像是人渣吗？何况我还沉浸在上一份恋情的悲伤里，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向其他人打开我的心扉呢？”
看得出莱恩并不想理睬他，只简简单单应了声，“嗯。”
可以质疑他是个废物，但不可以怀疑他对爱情的忠贞度，甘憬悟一下子坐起来，目光锐利，“什么意思？”
眼神不闪躲，莱恩毫不避讳道：“字面意思。”
甘憬悟哇的一声哭出来，在席子上像只抽搐的爬虫。
莱恩捂住耳朵，淡定地看着自家不成熟的会长发出阵阵怪叫。
*
黑色大厦内，虚无幻停下脚步，望向某一处地方。
她的身后是[ESE]公会的心理辅导室，透过即将关闭的房门缝隙，能看见长濑一正好坐下的身影。
直到再一次听见怪叫声，虚无幻才朝那一边走去。目的地比她想象中要远，走了很久，才找出声音的来源。
这里的玻璃擦得很干净，又或是虚无幻的注意力都在屋内的沈萱冉身上，以至于她直接撞上坚固的玻璃门。
听见声响，沈萱冉收起召唤兽，起身道：“请进。”
门在她发出声音的那一刻打开，看着虚无幻揉着脑门晕乎乎的模样，她说:
“不好意思，我这里没装红外线感应器，是声控的。”
虚无幻摆了摆手道：“不，是我不好意思。”
邀虚无幻坐下后，沈萱冉扫了眼自己的办公间，所及之处皆是碳水与咖啡因，拿它们招待客人，未免显得有些敷衍，她摇摇头，开始翻箱倒柜。
动手前，她跟虚无幻说了声，“稍等一下。”
“哦，好的。”虚无幻双腿并拢，双手贴在膝盖上，乖乖坐着，看上去颇为乖巧。
沈萱冉依稀记得会长给每人送过一包茶饼，但她不爱喝茶，准确来说是不爱所谓的健康品，所以没留意那包茶饼被自己随手扔进了哪里。
看出沈萱冉的用意，虚无幻拦下她的动作，说：“我喝水就行了。”
沈萱冉没说话，直起身，沉默了一两秒后，拨出一个电话，待那边接起后，她问道：“你们那里有水吗？”
隔壁先一步传出与电话里一致的声音，“有啊，有啊，队长你竟然要喝水，为什么呀，是要吃药吗？”
有一个声音离电话稍微远一些，“小小姐，你这是在关心队长？”
“不然呢？”说话的同时，能听见她按下饮水机按钮的动静。
电话挂断之前，那边有人说道：“我还以为你在咒她呢。”
不一会儿，莫小小出现在门口，身边还跟着一个林语晨。端着一杯水，她对关着的玻璃门说道：“请给莫小小开门。”
沈萱冉嘴角微扬，平静的眼眸中泛出点点星光，“请进。”
玻璃门缓缓打开，莫小小一迈进来就说：“早知道是给虚无幻喝，我就不倒那么多热水了。”说着，把杯子放到虚无幻面前，又接着道，“温的不介意吧？”
瞟了眼桌上的陶瓷杯，虚无幻摆摆手，抿了下唇说：“谢谢。”
说实话，她有比水温更在乎的东西，可实在问不出口。
沈萱冉眼尖，又心思缜密，她立马猜出虚无幻的心事，但不在台面上说破，而是对莫小小问道：“新杯子吗？没见你用过。”
莫小小轻轻“啊”了一声，回答道：
“用是没用过，但算不上什么新杯子，买来后一直摆在我办公桌前，给我当成装饰品用了，可能是没和盖子一起拿过来，所以队长你认不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