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让江柠从睡梦中醒来，入眼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并没有多少的惊讶。
凭他的智商，想找到她并不难。
她将他的手拉进被子里捂着，“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楚原没说话，久久地望着她。
江柠也不闹他，就让他这么看着。
他的手渐渐地有了温度，但舍不得放开，索性就这么藏在被子里。
他的身子前倾，在被子中突然反抓住她的手，“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
“原先是没想过。”即便预感所说的话会让他生气甚至是怒火中烧，但仍坚定地回答：“现在是真的不想。”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明知故问。”事情走到这一步，反而变得平淡，“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跟我走到婚姻的地步，当然，我也没想过，只是突然有了孩子，你想负这个责任，对我，对孩子，你想负责，可你想过没有，你的母亲，并不想，她想要的，仅仅是这个孩子，一个流着你骨血的亲孙子。”
“我说过，我会处理。”
“我知道，但太麻烦了，也太累了，你我，都不是喜欢麻烦的人，所以，趁着我们还没到非彼此不可的地步，放下吧。”
楚原的神色越发的凝重，“是谁？”
“不知道，我也想知道答案，或许是你母亲，或许是柳婉悦，又或者是哪个平日里跟我结下梁子的人。”
“不过我觉得，是你母亲的可能性很小，虽说她讨厌我这个人，但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讨厌，可以说是非常喜欢，当然，前提她得是你亲生的。”
“所以在还没有做亲子鉴定之前，她应该不会伤害这个孩子。”
“亲子鉴定？”
“是！大概是觉得做个亲子鉴定更能说明问题。”
“我会查。”
“我知道你会，所以告诉你，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伤我就算了，伤我孩子，这账，怎么也是要算的，只不过论实力，我确实比不上你，你查总比我查要来得方便，知道你神通广大，这件事想查清楚不会太难。”
“我会尽快。”
有一扇看不见的门，就这么被关上了。
江柠看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是她熟悉的那个人，可却变得如此的陌生。
是他变了，还是她从来就没认识过如此少言寡语的楚原？
“不急。”她相信因果轮回。
“你想好了？”
“嗯。”
既踏出这一步就没想过挽回的余地，给自己断了后路的同时也将他的犹豫打断，“这样也好，你我之间，也算是好聚好散，再见面，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好。”
终于是她想要的回答，可心脏像被人扯住了一样，扯得七零八落的疼。
总会过去的，江柠总是这么安慰自己。
“还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
“你说。”楚原依然惜字如金。
江柠看到，他的眼神中，没有了光，一道曾经每每看着她的时候会散发出来的光。
他们之间的种种纠葛，随着这道光一起消失了。
“想看我笑话的人，等的不过就是这一刻，不用多久，铺天盖地的关于我的负面的东西就会出来，我倒是无所谓，平常也习惯了。”
“不管有多难听，你不用在意，不要为了我跟任何人起冲突，你是锦御的总经理，也是炙手可热的未来趋势，孰轻孰重，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情分的，但你代表的不是你一个人，而是整个公司，甚至是整个楚家的荣誉，你的身边还有赵凌然和周晋，他们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不要做让他们失望的事。”
“嗯。”楚原淡淡地应了一声，表情漠然得没有一丝生气。
“至于你母亲那边，虽说我不喜欢她的所作所为，那也仅限于我不喜欢，但她有多恨我，就有多爱你，无非就是想让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在事业上助你一臂之力罢了，不管怎样，不管她做了什么，看在楚叔叔的份上，就大而化之吧。”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中是深不见底的隔阂，他的唇动了动，“好。”
记忆中，自他们碰撞在一起，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刻如此的好说话。
可江柠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终于忍不住，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触摸，仿佛想给最后的一丝留恋留下深刻的记忆。
“别担心，关于我和你母亲同时掉进河里你会救谁这个问题，我是不会问的，所以别把眉头皱成这样，一点也不好看。”
他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温热的唇碰了碰她的指尖，“你很好。”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江柠的眼角涩了涩，抽回了手，“你也很好啊。”
话既已说清，就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
比想象中的进展要快，两人的沉默让这寂静的房间里变得有些古怪。
江柠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回去吧。”
楚原真就转身离开，没有任何的留恋。
江柠看过他的背影无数次，唯有这一次，对这挺拔的身姿有如此的不舍。
就在他即将要消失在视线之外的时候，江柠轻唤了他一声。
楚原站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过些日子，我想找楚总谈点事，楚总不会将我拒之门外吧？”
“不会。”
人走后，一切都空了。
空落落的的感觉让江柠的心，连个安稳着地儿的地方都找不到......
“就这么让他走了？”
吴奕维从医生那里咨询了一番平时的注意事项，回来正好看到从病房里出来的人，擦肩而过之际，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
“要不然呢？”江柠伸手索取了一个抱抱，“真好，还有你在身边。”
吴奕维拥着她，“舍得？”
“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是能不能的问题，既然不是一路人，何必强求在一起走。”
“你倒是看得开。”吴奕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尽量让她的安全感足一些，“亏得你撒这么大的谎，你就不怕他万一知道了，拿你兴师问罪。”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也是，也就孙超那个笨蛋才会相信，打我一进门，就知道你憋着什么坏。”
江柠默了许久，“奕维，我们回家吧。”
“明天再回吧，今晚要降温了，出去着凉了可不好，就在这里待一晚，我陪你。”
“孙超呢。”
“我让他买晚饭了。”想起来有些好笑，“他好像还在为你的肚子耿耿于怀，再这么下去，我都担心他抑郁了。”
“还是告诉他吧。”江柠实在不忍，“他本来就死心眼。”
“就这么信任他？”
“墙角挖不走，还能把自己的提成送还回来，上哪儿找这么个傻小子去。”
背后的脚步越来越清晰，吴奕维头也不回地笑骂，“说曹操曹操就到，夸你个臭小子呢，可别以为我们在背后说你什么坏话。”
孙超将买来的饭菜整整齐齐地平铺在餐桌上，脸色始终阴霾。
江柠冲着吴奕维使了使眼色，吴奕维全当没看见。
自己造的孽自己弥补，他才不管。
江柠憋了半天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觉得欺骗如此单纯的小朋友确实是有些罪恶感。
“吃完饭你就回去休息吧，折腾一天了。”
结果人家理都没理。
江柠撇撇嘴，求救地看着吴奕维，对方索性看风景去了。
“回去吧，你也累了。”江柠继续道。
“我不回。”
“你看你黑眼圈都这么重了，我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过来接我出院。”
“我不回，我就在这里。”
来来回回还是这几句话。
这是魔怔了？
江柠实在迈不下去了，“傻小子，我没事的，孩子还在，是我说了谎。”
孙超怔住。
“为什么？”
“因为我想跟楚家断得干干净净，这样回答，你能明白吗？”
“再不明白就是猪了。”吴奕维不忘调侃一句。
“我错了，不该瞒着你的，你放心，我真的没事，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医生，哦，那个医生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才能瞒过去。”
孙超的神色，渐渐柔和了下来。
孩子还在......
太好了......
事情的发酵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圈子里都是关于溪韵的某剩女老总勾搭锦御的黄金单身汉，企图用未婚先孕的把戏嫁入豪门的狗血剧情。
这么隐晦地宣扬，还不如直接指名道姓来得痛快。
可想而知，始发帖子的人，是多想让江柠身败名裂。
东进的案子在即，如果这件事得不到妥善的解决，恐怕溪韵会被要求退出竞争。
周晋一时间没了头绪，同时更惋惜那个尚未出世就夭折的孩子。
“老大......”他试图唤醒某人的沉思，“我已经让赵凌然去查了，他刚刚电话过来说，公园内部是没有安装摄像头的，只有进出公园的大门口有一个，这样的话就得逐一排查，可能需要点时间。”
“嗯。”楚原点燃一根烟，重重地吸了一口。
有多久，没见他抽过一支烟了。
一根烟很快抽完，楚原扔了烟蒂，嗓子微微有些哑，“我先走。”
“你去哪儿？”
“回家。”
精致的别墅坐拥在苍翠之中，尽显雍容华贵之姿。
很罕见，两个以事业为中心的男主人，大白天的，竟然同时出现在家里。
家中的保姆在见到楚原，迅速地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
家中还蔓延着战火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