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拉着苏辞说了好半天话,才让她回去。
苏辞离开后,老夫人也没睡,她叫来桂嬷嬷给她更衣,桂嬷嬷担心她的身子,自是不愿意,劝道,“老夫人,夜深了,今日忙了一整天,该休息了。”
老夫人固执地摇头,说话间带着笑意,“我还不困,我想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
桂嬷嬷拗不过,只得扶她去祠堂。
老夫人看上去很开心,坐在老爷子牌位前说了很久很久的话,直到鸡鸣,桂嬷嬷劝了很多回,才不情不愿地回房休息。
苏国公和大夫人一早去请安,才被桂嬷嬷告知真相。
得知老夫人情绪稳定,苏国公松了一口气,浑身轻松去上早朝。
大夫人也没有再回房,转头去往闲云居。
苏辞一夜难安,满脑子都是老夫人与她谈话的内容。
这赵家,真是一点儿也不容易,太难了。
难到苏辞忍不住想去帮扶他。
这些事越想,脑子越兴奋,她索性不睡了,泡了茶坐在软榻上,观看外头雾气一点一点消散。
大雾弥漫,也总有消散的时候。
她是想明白了,反正都要与赵胤交好,与其费尽心思找机会,还不如顺水推舟。
夫妻,是交好的最合理方式。
从六棱窗里看到大夫人进来的身影,苏辞吓的从软榻上跳下来,立马钻进被窝装睡。
大夫人听秋黛说苏辞还未起身,但她不放心,执意要进来看苏辞。
秋黛拦不住,只能让人进来。
苏辞装作刚睡醒的样子,爬起身,睡眼惺忪望她,“母亲,您怎么来了。”
老夫人赶紧将人按下去,替她掖好被角,“别起身别起身,天冷,你盖好被子——我就是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秋黛搬来圆凳,大夫人顺着坐在床边,眼神闪躲问她话,“你祖母昨日同你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赵家事,祖母见多识广,提点我不要犯忌讳。”
“这么说,你都同意了?”
苏辞眼神一扫,明显看到大夫人红肿的眼眶,她的母亲心软爱哭唠叨,可又性子单纯。
这桩婚事牵扯太多,就算母亲愿意听,苏辞也不想让她整日为自己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就让她这么无忧无虑过完下半辈子也很好。
于是嬉笑回她,“那当然了,母亲,那可是战神啊,威风凛凛,谁不愿意,放眼京城,”
京城范围太小了,她停顿一息,改口道,“莫说是京城,就算是整个大晋,也再找不出比赵胤更好的人了。”
大夫人听她这么说,总算松一口气,半信半疑说,“真那么好?可他都二十四了,还不娶妻生子。”
大夫人眼珠子滴溜溜转,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说给自己听,“会不会是那方面有问题,不行,”她忙站起身,“我得去查查。”
自言自语地说着,大夫人带着婢女,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秋黛与乘云对视一眼,不得不说,这大夫人也太好哄了吧。
春归院里,苏千曲几乎一夜未睡,得知老夫人刚睡下,她便没去打扰,一直坐在屋里等。
午后,大风吹散迷雾,日头高升,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请她,“二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
“知道了。”苏千曲站起来往外走,她从昨日便一直等着祖母传唤,现在终于等到了。
老夫人见她来,忙挥手招她过来坐。
福安堂里暗香浮动,让人莫名心安,苏千曲松口气,乖巧地坐在老夫人身旁。
见她气色不好,老夫人问,“昨夜没睡好?”
苏千曲点头,“祖母,这么多事情压在一起,我睡不好。”她没有想隐瞒,双手并拢放在膝上,小声说,“我担心长姐。”
“定王府表面风光,内里阴暗,我担心长姐这个性子,嫁过去会受委屈。”
内宅里的脏事太多了。
老夫人慈爱地盯着她看了好久,眼里露出欣慰之色,拍拍她的手背,温声道,“千曲,你长姐她,会好好的,今日祖母找你来,是想问问你的事。”
“我的事?”苏千曲疑惑抬头,“祖母,我,什么事?”
相比苏家的焦虑慌张,赵家显得平静多了,甚至可以说无人在意。
定王携全家接过圣旨后,直接将圣旨丢给赵晏清,提着鸟笼出了门,在他眼里,他这个身居高职,手握重兵的将军儿子,还不如一个鸟重要。
亲爹不管儿,后娘自然更不愿瞎操心,定王妃白了一眼,只当没看见,哼着小曲扭着腰回房。
其余几房夫人没了丈夫,孤儿寡母的,说不上话,眼看当家的不管,她们也落得清闲,早早回了自己院子。
赵老夫人没有出来,听到赐婚的消息,她是不开心的,年轻时候她就看不上这些千娇百宠的千金,更何况这次还是个病秧子。
只可惜是文崇帝赐婚,她没法拒绝,不过也幸好是个病秧子,省去她很多麻烦。
赵晏清独自惯了,不在乎其他人眼神,拿了圣旨回房。
他住在定王府最西边的院子,背靠荒山,院里有湖,有山有水。
定王妃说他是长子,分给他最大的院子。
院子确实很大,但赵晏清常年不在,荒废了许多,杂草枯枝也没有人修剪,连院子里的灯都是坏的,一到晚上,乌漆麻黑,只有近处的厢房稍微透出点亮光。
赵晏清在破败的院子里练了一套枪法,结束后,他将方天画戟立在墙角,独自走上四角亭,周围的积雪还未消散,月光映在雪地里,将这一小方空间,照的银银生辉。
从回京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逃不过,无论娶妻与否,文崇帝都会想方设法,往他身边塞人,绝不会看他逍遥自在,不受约束。
好在他无喜爱之人,娶谁都一样,无非是给他枯燥乏味的生活,徒添一些笑料,他欣然接受。
而且,就目前来看,苏家女久病卧床,纯属草包美人,比那些作天作地古灵精怪难伺候的,要省心得多。
倒,不失为一个好妻子。
深院大宅里头,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也不少。
安分守己,就能长命百岁。
可谓主子不急,急死太监。
赵晏清是无所谓,赵安却高兴坏了。
兴高采烈跑过来,“爷怎么不点灯啊。”他给湖心亭点上灯,叽叽喳喳在赵晏清耳边吵,谈天说地,滔滔不绝,从国公府讲到新昌伯爵府,恨不得将苏辞头上有几根头发都告诉赵晏清。
赵晏清听得烦了,黑脸冷声道,“你这么喜欢她,不如你来娶。”转身往院里走。
赵安立刻闭了嘴,跟着他往回走,心里却在腹诽,“我要能娶,哪还能轮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