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手银色火焰的案子,比预期要轻松些,但仍有一道难关需要跨越。
那就是给银色火焰找个藏身之处。
莫里亚蒂教授的办公室不太可行,毕竟 每天人来人往。而随便找家酒店藏她,又得时刻提防福尔摩斯随时闯进来。
“你可以在这儿待到案子解决。”
“这儿?”
和教授一番商讨后,为她选定的临时住所,正是阿德勒的宿舍房间。
学生房间能保证绝对的隐私,再说,学院本身就像个自治区域,外人轻易无法涉足。如此一来,阿德勒的房间基本上就是个完美的藏身处。
“……我待在这样的地方,合适吗?”
“嗯?”
阿德勒用隐身魔法掩盖住银色火焰的身形,打开房门时,身旁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
“这……这也太豪华了吧?”
“……”
“你们没必要对我这么好。要是待在这样的地方,我可能会因为心理负担太重而死……”
“你之前到底都住在哪儿啊?”
看到她惊恐的反应,阿德勒轻声问出一个问题,而得到的答案,至少可以说,令人震惊不已。
“马厩。”
“不好意思,你刚说什么?”
“其实所有半人马族都住在马厩里。那里不太卫生,但要是睡在一堆干草上,会稍微好点。”
简直难以置信,和人类并无二致的半人马族,住处竟然是马厩。
瑞秋·华生所说的废除跨物种奴隶制,在这个时候还准确吗?
虽说阿德勒对这个世界做过详尽的研究,但故事里的这些深入细节,他还真没探究过,这让他愈发觉得尴尬。
或许,是因为他坚持追求历史准确性,那个时代的状况在这个故事世界里被过度呈现了。
这么一想,阿德勒心里涌起一阵愧疚。
“进来吧。”
“啊!”
银色火焰刚想往后退,阿德勒便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进了房间。
——咔哒……
他迅速关上门,他们之间陷入一片寂静。
“随便坐,不用客气。”
“啊,嗯……?”
阿德勒让茫然的银色火焰坐在他的床上,她的尾巴和兽耳瞬间僵硬,还大幅度地展开。
——沙沙,沙沙……
接着,她用手指戳了戳柔软的床铺,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安看向阿德勒。
“……我,我可以睡在地上的,你知道的。”
她究竟遭受过怎样的对待,才会让自尊心低到这种程度?
这看起来和奴隶制简直没什么两样。
“没关系。我睡地上就好。”
“不不不!你,你真没必要……”
“那,我们一起躺在床上?”
“……”
因为愈发心疼她,急切地想让她躺在床上,阿德勒问出的这个问题,让银色火焰的脸羞得通红。
“……谢谢你。”
接着,她轻轻拉过毯子,遮住了半张脸。
——抽动,抽动……
‘……她好可爱。’
看到她不自觉竖起的耳朵,阿德勒想起了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玩的手机游戏里的角色。这么一想,他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去那边的浴室洗个澡吧。”
“我……我可以不经允许就洗澡吗!?”
“当然可以。先穿我的衣服吧。我不确定合不合身,但是……”
“不行,会把衣服弄臭的。”
“别担心什么味道。对了,你吃饭了吗?要是饿了,随时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因为阿德勒想尽可能对她好,她瞪大了眼睛,还冒出冷汗。
或许,因为她一直被当奴隶对待,哪怕这个时代人们习以为常的事,对她来说都觉得有负担。
结果,阿德勒感觉自己就像买了个受过虐待的奴隶,不让她干活,还悉心照料她。
“……胡萝卜。”
“嗯?”
阿德勒挠挠头,琢磨着这种互动带来的奇怪感觉,银色火焰把脸全埋在毯子里,小声嘟囔着。
“我想吃好多好多胡萝卜……”
毯子上方,她通红的耳朵左右抖动着。
“稍等一下。”
阿德勒实在受不了了!
‘怎么这么可爱口牙!’
——
没过多久。
“啊……”
“尽情吃吧,布莱兹小姐。”
银色火焰呆呆地张着嘴,盯着面前盘子里堆成小山似的胡萝卜。
“……”
“……是不是太多了,也许?”
看到她的反应,艾萨克·阿德勒略带担忧地看着她。
——沙沙……
就在这时,银色火焰小心翼翼地从胡萝卜堆顶上拿起一根。
“布莱兹小姐?”
接着,咬了一口胡萝卜后,她微微颤抖起来。
“好美味……”
她喃喃自语,眼里涌出泪水。
“哈,哈……嗯……”
于是,银色火焰开始大快朵颐吃起胡萝卜。
“呃……”
她双手抓着胡萝卜,狼吞虎咽。然后,她摸了摸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
“来,喝点水。”
“谢……谢谢你……咕噜……”
阿德勒默默递给她一杯水,专注地看着她喝水。
“呼……”
“赛马场不给你吃的吗?”
他看着正在喘气、尾巴耷拉着的银色火焰,小心翼翼地问道。
“……给的。”
她眼神黯淡地回答。
“当然,是根据表现给的。”
“……”
“要是表现不好,就不给胡萝卜,而是用鞭子抽。”
接着,她挠挠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但我一直表现很好,所以能得到不少胡萝卜。这样,我就能把胡萝卜分给那些没得到的同伴。嘿嘿……”
阿德勒静静地看着她。
“……这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胡萝卜,还能吃到饱。谢谢你。”
“你要留一些吗?”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朋友们分享……”
听到银色火焰的话,她的尾巴和耳朵都耷拉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反应,阿德勒一时语塞。很快,他伸手拿过胡萝卜,开始施展保鲜魔法。
“你……你要把它们拿回去吗?”
“……”
“对……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么自私的要求……”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银色火焰误解了他的举动,一脸惊恐地道歉,却被这个突然的问题问得僵住了。
“……那天和往常差不多。”
女人的手微微颤抖,紧紧闭上眼睛,开始讲述。
“我被关在惩罚室,被斯特雷克先生用鞭子抽打。”
“为什么?”
“因为我在上一场比赛中犯了错,差点跑了个第二名。赛马场老板罗斯上校,容不得这样的失误。”
阿德勒皱起眉头,但银色火焰继续讲述,仿佛这是稀松平常的事。
“在惩罚室被抽打了很久后,斯特雷克先生去吃晚餐了,我就开始为比赛做准备。”
“你全身都是伤,还准备比赛?”
“要是用等候室里的药,就能遮住伤口。虽然……没什么治疗效果。”
这时阿德勒才明白,为什么她身上的旧伤疤还在,他的表情愈发阴沉。
“准备好比赛后,我走到走廊,碰到了吃完晚饭回来的斯特雷克先生。说实话,这相遇挺奇怪的。”
“你为什么觉得奇怪?”
“因为不管我以前犯了多大错,斯特雷克先生总会在比赛开始前停止惩罚。毕竟,这会影响我比赛时的表现。”
“所以,你是说这次斯特雷克先生回来后,和往常不一样,继续惩罚你了?”
“是的,而且比平常更狠……”
一提到惩罚,银色火焰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抽打我以前从不打的地方,甚至打腿,还惊人地打在脸上……”
阿德勒的目光落在她大腿和额头上的伤疤上。
“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了下来,好歹坚持到了最后。但突然,斯特雷克先生掏出一把类似小刀的东西。”
“……一把刀?”
“太小了,我没看清楚。然而,他靠近的脚步声,感觉充满了威胁……”
银色火焰眼里开始蓄满泪水。
“不知不觉,我用尽全力推了他……
“他的头撞到后面的金属上,当场就死了。”
“……”
一时间,沉重的沉默弥漫在四周。
“……斯特雷克先生那天有没有什么异样?”
“我们一见面就开始抽打,所以我不太记得了……不过,这次抽打比平常狠辣好几倍。”
阿德勒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问出这个问题。对此,银色火焰垂着头回答。
“你还记得那天晚餐吃的什么吗?”
“……是咖喱。这是重要比赛前偶尔会有的特别餐食。供应咖喱的时候,连工作人员也一起吃。”
“我明白了……”
听到她的证词,阿德勒嘴角慢慢上扬。
“最后一个问题。那天的比赛重要吗?”
“……那天卖出的门票数量创了纪录。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盛大的赛事之一。几个月来一直在大力宣传,是一场有很多知名选手,包括我,参加的赛事。”
“感谢你的回答。”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
“有个好消息,布莱兹小姐。”
“嗯?”
“看来他们或许能扭转这个案子。”
听到这个意外的好消息,银色火焰瞪大了眼睛。
“也许他们还能打击一下目前对半人马族的歧视之风。”
“……”
“就算做不到,至少他们或许能为彼此分裂、相互敌对的半人马族,创造一个团结的机会。”
艾萨克·阿德勒继续说着,自信地对她微笑。
“前提是你愿意配合。”
“我……我愿意配合。”
银色火焰急切地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同意了他的话。
“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就我一个人,真的足够吗?”
她说话的语气,仿佛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这是无数半人马族长久以来的心愿。”
“……”
“而你说,只要我答应为你效力,你就能实现?”
听到这话,艾萨克·阿德勒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不明白。这似乎不公平。如果你不是个好人,为什么要为我和半人马族做到这种地步……?”
“这是一笔魔鬼交易,布莱兹小姐。”
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冰冷。
“如果任务顺利完成,你将成为我和教授的下属。”
“……”
“说实话,这和你拼命想逃离的奴隶制没什么区别。本质上就是把你的自由意志交给我了。”
于是,他开始讲述。
“不止如此。以你为代表的英格兰半人马族,将获得团结的力量,进而逐渐被他们的组织吸纳。”
“所以……”
“之后,你要和他们一起推翻伦敦,协助建立教授的犯罪帝国。这将是一段邪恶又充满挑战的旅程。”
静静听完的银色火焰,开始专注地凝视阿德勒。
“我只是为了这些目的利用你。这世上可没有无私的善举。”
“……”
“你现在明白了吗,布莱兹小姐?”
阿德勒慢慢靠近她,脸上挂着一抹坏笑,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你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泥潭。”
——
“……那么,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
“我这就去执行任务。”
说完,艾萨克·阿德勒轻轻拍了拍银色火焰的肩膀,准备朝门口走去。
“打扰一下。”
“什么事?”
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银色火焰不由自主地问了个问题。
“……你真的没从我身上闻到什么味道吗?”
听到这话,一脸好奇的阿德勒突然大笑起来。
——嗖……
“嗯?”
阿德勒突然凑近,把头靠近她的脖子。
“你,你,你,你在干什么?”
“……”
“阿,阿德勒先生?”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脖子和锁骨,原本把尾巴夹在两腿之间的银色火焰,惊讶得颤抖起来。
“……确实有股味道。”
仿佛过了很久,阿德勒从紧闭双眼的银色火焰身旁抬起头,轻声低语。
“啊……”
听到这话,银色火焰默默低下头。
“不过只是一种柔和的、带着肉香的人类味道。”
然而,阿德勒出人意料温柔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在她心里轻轻回荡。
“别相信人类对你说的每一句狠话,布莱兹小姐。”
银色火焰茫然地抬起头,阿德勒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脸上带着恶魔般的笑容,低声说道。
“因为很快,你就会成为他们仰视的那个人。”
接着,寂静再次降临。
“……抱抱我。”
“嗯?”
原本微笑着准备出门的阿德勒,听到这句低语,目光转回到正抓着他衣袖的银色火焰身上。
“请抱抱我。”
“……?”
随后,尽管被她突如其来的请求吓了一跳,阿德勒还是拥抱了她。
“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听到他随意的话语,银色火焰开始在心里整理思绪。
‘他和那些冷漠的人类不一样……’
如果将来她能一直感受到这份温暖……
如果他手下的其他半人马族也能得到和她一样的待遇……
‘我现在明白了,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一个魔鬼也能如此温暖。’
……她觉得,被艾萨克·阿德勒利用的人生,或许也没那么糟糕。
‘……那我必须站在这个魔鬼这边。’
就在这时,这位曾是半人马族偶像的单纯女子,开始被艾萨克·阿德勒的金色光芒所沾染。
银色火焰向阿德勒宣誓效忠。
“……怎么突然这样?”
“嗯?”
出现在阿德勒面前的系统提示,以及她眼中刚刚开始泛起的一丝金色,便是这一事实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