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山长去青竹书院这天,也是二哥复查的日子。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二哥的腿因为宋喜雨灵泉水的作用,现在恢复得很好,已经能够摆脱轮椅和拐棍,自己独立走路了。只不过比正常人走得要慢一些而已。
福德药铺里,小药童茯苓恭恭敬敬地给胡老山长端上了一壶茶,周老大夫细心地给二哥看着腿,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木槌,这边敲敲,那边敲敲,不住地点头:“不错,不错,还是年轻人,这体质就是好!恢复得真快!”
周老大夫一边擦着手,一边对二哥说:“这腿基本上就好了,以后注意别干重活,别急速奔跑,稍微注意一点。至于腿上的疤痕,等我给你配点药,保管让你的皮肤溜光水滑的,不耽误你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二哥知他打趣自己,也不恼,红着脸,高兴万分。他把一个小盒子双手捧给周老大夫:“周老,这是雨宝给您的!”
“啊?是吗?那我可得看看这个丫头又给我点什么稀奇东西!她可是好久没来看我了!”周老大夫急不可耐地打开,又立即合上盖子,一脸的喜出望外。
胡老山长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我说周老兄,好东西必须大家一起分享,你这样金屋藏娇小里小气的,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君子所为?我要是总是君子所为,我的这些天材地宝都被你们算计了去!就不告诉你!”周老大夫洋洋自得。
直到上了马车,胡老山长还是有点意难平:“雨宝这丫头,心里是没有我这个老头子啊,从没见她送我点什么。”
二哥强忍住笑,赶紧打圆场:“哪有啊,咱临走的时候雨宝还不停地叮嘱我,让咱办完事早点回去,她说她又琢磨了一种好吃食,就等着您回去品尝一下,给提点意见呢!”
“这个好!这个好!”作为府城头号老饕的胡老山长,顿时眼睛里有了光芒。
进了青竹书院,胡老山长熟门熟路,径直去了陶山长的房间。不曾想,没人。还是一个身穿青色襕衫的学子,把他们领到了一个小客厅。这里面的几个人都是青竹书院的夫子,每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凝重,好像在谈论着什么。
见胡老山长进屋,所有人都深施一礼,将他迎往上座。
胡老山长开口问:“出了什么事吗?看你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老山长,”一个夫子说,“滨州,滨州民乱了!”
“什么?滨州?”胡老山长也是一脸的肃穆,“岐王的军队干什么吃的?”
大云国的天启帝,后宫佳丽三千,但成年的皇子只有四位。吕皇后生有二子,太子夏誉城,睿王夏伯远。姜贵妃也有二子,永王夏天钰,岐王夏乘川。
天启帝不讲武德,属于宠妻灭妻一类的。吕皇后一族助其夺得天下后,他就来了一招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将吕皇后父兄的兵权全部卸下,召回京城,美其名曰让其颐养天年。吕皇后失去了娘家的助力,自然也成了摆设,天启帝初一十五例行公事一般前去凤仪宫,那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魂牵梦绕的,是那个狐媚可人的姜贵妃。姜贵妃是太师之女,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尤其善舞,她曾在小小的鼓面上起舞,被传为佳话。天启帝好像被下了降头,自姜贵妃入宫,俩人几乎夜夜黏腻在一起,夜夜笙歌。后宫就逐渐形成了皇后贵妃两足鼎立的局面。
因母妃受冷落,连带着太子在天启帝心目中的地位也是无足轻重,总是指派他干一些编撰经史子集、修正礼乐之类离政权中心超级远的差事。真正在天启帝面前得脸的,还是岐王夏乘川。
姜贵妃的长子永王夏天钰,对皇位不感兴趣,独爱钱财,喜欢享受花天酒地的人生。次子岐王夏乘川则文武双全,头脑也够用,对皇位是志在必得。天启帝多次对其委以重任,为他铺路,他也多多少少做出了一些成绩,加之太师在朝中的影响力,自然得到了一些趋炎附势的大臣的支持。
俗话说得好,这偏心就像太阳,它选择了某一个方向,就会让另一个方向陷入黑暗。看着天启帝一味的胳膊肘往偏里拐,看着太子大哥在朝堂无可奈何地当着一个有名无实的透明人,睿王夏伯远和太子大哥商议之后,请命远走,来到了北方边境----和金狄国一水相隔的宴北府。他召集了散乱各地的吕家旧部,多次打败前来骚扰的金狄骑兵,一时间声名显赫,老百姓越来越拥护,势力也越来越强大。
岐王夏乘川不甘心处于下风,央求了天启帝放他出去历练。天启帝拉着姜贵妃的纤纤玉手在舆图上好一顿的寻找,终于选中了滨州。此地三面环山,地势平坦,是一个妥妥的即使躺平也出政绩的风水宝地。岐王去了之后,颁布了一系列的政令。此事传到朝堂,岐王一党火力全开,马屁拍尽,称颂岐王的丰功伟绩。喜得天启帝赏了又赏。
胡老山长捻着胡子想不明白:滨州虽不是鱼米之乡,但也有大云国粮仓之称,怎会发生民乱?
正在这时,一清瘦老者进了屋,脸上满是悲苦。正是刘翰墨刘夫子。
胡老山长突然想起,刘夫子的老家就在滨州!关切地问:“家里可有来信?”
刘夫子老泪纵横:“正是家中来信,才知滨州民乱!长兄在恒远书院任教,不想书院也不是清净之地,也受到冲击,乱民抢了粮食,烧了书院,夫子和学子大半惨死,我的两个侄子也音讯全无!”
“你老父老母如何?”
“乱民如潮水,到了一地就抢光杀光烧光,长兄信中不曾提起他们,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岐王可曾出兵镇压?”胡老山长追问。
“说是不曾。滨州城打砸抢比比皆是,书院的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不见一官一卒!”
“他怎么敢!”胡老山长哑声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