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獾群!少说有十头!”
润生上气不接下气朝着木棉梗的方向跑去,蓑衣因急促的呼吸而炸开,脸上满是紧张与焦急。
两人在雨中疾速狂奔,甩开大量掉落在身上的雨滴。
来到木棉梗,目光朝着稻田里金黄的稻穗正剧烈晃动,隐约间,咔嚓咔嚓的啃食声传入耳中,他的眉头紧锁。
“草他祖宗的畜生!”
陈建华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怒目圆睁,抄起步枪就要开火。
润生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蓑衣,急声道:
“使不得!这离晒谷场太近,惊了牲口要坏事!”
陈建华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从腰间摸出个油纸包——那是过年剩下的炮仗。
他蹲下身,用蓑衣挡住淅淅沥沥的雨水,火柴嚓地划亮三次,才终于点着引线。
“砰!”
炮仗在田埂上炸开,惊得猪獾群集体一哆嗦,领头的公猪獾少说有两百斤重,竖起尾巴发出嗷嗷的尖叫,眼中满是惊恐。
陈建华趁机抡起铜锣,猛敲起来,润生也跟着跺脚吼叫:
“噢——吼吼——”
猪獾群顿时炸了窝,四散奔逃。唯独那头最大的公猪獾,竟调转头,红着眼朝他们冲来!
“当心!”
陈建华脸色一变,一把推开润生,抄起挑柴的竹杠横在胸前,眼神坚定而果决。
那畜生后腿一蹬,泥水溅起老高,獠牙直奔他小腿咬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侧面扑来,死死抱住猪獾的后腿。
陈建华定睛一看,竟是浑身湿透的林艳!
这女人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此刻被猪獾拖得在泥水里打滚,胳膊上已经见了血,但她眼中却毫无惧色。
“你疯咯!”
陈建华来不及多想,竹杠照着猪獾天灵盖就是一下,咚的闷响过后,那畜生吃痛,扭头就要咬林艳的手腕。
“砰!”
一条竹竿正好砸在猪獾身上,猪獾应声倒地,后腿还在抽搐。
陈建华回头看去,只见虎子手拿着竹竿,身后跟着七八个披蓑戴笠的汉子,一脸焦急地跑来。
“华哥!你没事吧?”
虎子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枪管还在冒着青烟,脸上满是关切。
陈建华没答话,先一把拽起泥猴似的林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女人右臂被獠牙划了道口子,血混着雨水往下淌,却还死死盯着他,嘴唇微颤:
“建华...我...”
“先包上!”
陈建华扯下汗衫袖子,动作粗暴却带着一丝温柔地给她扎上,转头对众人吼道:
“其余人跟我追,别让这群祸害跑了!”
雨越下越大,二十多个汉子呈扇形包抄过去。
陈建华把火药分给几个好手,众人点燃后往猪獾逃窜的方向扔去。
“砰砰”的爆炸声中,又有两头猪獾被逼到水渠死角。
“围起来!”
陈建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竹杠在手中转了个花,眼神凌厉。
众人敲着铜锣慢慢逼近,受惊的猪獾龇着牙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突然,其中一头竟人立而起,前爪朝着最瘦小的水生扑去!
“哎哟!”
水生吓得一屁股坐进秧田里,脸色惨白。
说时迟那时快,陈建华一个箭步上前,竹杠带着风声劈下。
咔嚓!
竹杠结结实实砸在猪獾脖颈上,那畜生嗷地惨叫一声,瘫倒在地。
另一头见势不妙想跑,被虎子一枪托砸在腰上,众人一拥而上...
当最后一头猪獾咽气时,雨居然停了。
西边的云层透出晚霞,照在一地猎物上。
陈建华瘫坐在田埂边,喘着粗气。
这时,他发现林艳不知何时又跟了过来,正用衣角轻轻擦他脸上的血渍,眼神中满是愧疚与柔情。
“你...”
他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
公社书记郭永涛带着几个民兵匆匆赶来,看见这场面顿时瞪大眼睛,满脸惊喜:
“好家伙!陈建华同志你又立大功了!”
陈建华看过去,疑惑的问道:“郭书记,你怎么来了!”
郭永涛笑着说道:“这不是下雨了,想着过来看看,就听到这边有动静,就带人赶过来,没想到正好碰到你们将这群猪獾给围剿了!”
郭永涛兴奋地拍着陈建华肩膀,笑道:“县里正说要抓典型,你这...”
话没说完突然卡壳,因为他认出了正在给陈建华包扎的林艳,眼神中闪过一丝微妙。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虎子机灵地凑过来打圆场:“书记,这些猪獾...”
“啊对!”
郭书记顺势转移话题,满脸感激地道:“我代表公社感谢捕猎队!这些祸害往年要糟蹋多少稻谷啊!”
说着压低声音对陈建华道:“明日县里要来人,你准备下发言...”
等众人散去后,林艳突然跪在泥水里,眼中满是祈求:
“建华,我晓得你恨我屋里人...但他们要是被判了...”
陈建华望着西边烧红的晚霞,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想起那七个孩子,林艳怎么说也是孩子的母亲。
虽然她之前为了榜上知青抛下了自己和七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但她终究是孩子的母亲。
最终,他长长吐了口气,眼神坚定地道:“明日...我去找问问!”
林艳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又要磕头感谢。
陈建华一把拽住她,沉声道:“先说好,我只问问!至于情况怎么样,那就是他们罪有应得,该接受惩罚的还是要接受惩罚的。”
对于林艳以及王翠芬这家人,他可是恨透了,怎么可能将对方救出来。
他指了指远处欢呼着拾掇猎物的众人,语气淡淡地道:
“今日这事,算你一个工分。”
林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她轻轻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她知道,陈建华能说出这句话,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宽容。
陈建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水,望向远方渐渐暗淡的天色,心中五味杂陈。
明日去打探情况,不仅仅是为了林艳,更是为了那七个无辜的孩子。
他们不应该因为大人的过错而承受不必要的痛苦。
“建华,谢谢你……”
林艳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的感激和歉意,却无法用言语完全表达。
陈建华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
他转身走向众人,开始安排收拾猎物和整理工具的事宜。
他的身影在晚霞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坚定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