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里斯特校长，你选的时间真不好。”派西维抱着臂靠在树上，作为一个恶魔，他与一棵树对话不需要一张脸来集中视线。
“我很抱歉，但是你现在不来我就要死了。”伊森里斯特校长不常出现在学生眼前，以至于大多数人都不记得这棵老树原本是什么性格，“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了。”派西维说的很绝对，“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塔拉心树却听到了他的心声：“我所有关于女神的问题都已经在我背叛祂的时候被我扔了，我不在乎祂了，剩下的问题我自认为作为一个魔王早晚能解决。”
伊森里斯特校长对此不算很意外。
当时他把派西维骗来学校的时候，对方看起来对某几个问题很关心，不过谁能说得准恶魔的心情呢？伊森里斯特校长也不是没面对过叛逆的学生。
“这样啊，那你可以离开，不过在此之前我答应了基唯同学要告诉你一件事。”
派西维的眼睛里闪烁着警戒。
“我跟她说，等我与你谈完，我就会帮她把你们之间的契约解除，由我来说服你。”
“说服我？”派西维笑了，他看起来没有生气，但他怎么可能在一棵塔拉心树前隐藏自己，“你想做的事我本来也阻止不了，你害怕我报复她？但你不是马上就要死了吗？”
“派西维，你觉得我是在帮她防备你是吗？”
派西维没有回答，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最近人类在围攻恶魔，你也觉得我们活该吗？”
“派西维我并不支持他们的行为，所以我邀请你来到了迪皮姆学院。只是她向我询问了一个问题，这是我给她的答案，或许你也会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派西维不想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太低级的引诱手段了，好吧，虽然他的确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个问题对他来说充满诱惑力。
塔拉心树能听到他的心声。
“基唯同学跟我说，是你们一起发现的皮凯尔。”
派西维当然记得那段路，那条巷子太窄了，窄到两人虽然错开身子仍不可避免的有肢体接触。
派西维能听见她的呼吸，能感受她的心脏因恐惧与不安疯狂跳动。心跳声与更遥远的某次距离重合，那是他听不懂的频率。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的是，这条路走不到尽头就好了。
“派西维，如果当时路的尽头不是异灵，你会趁机伤害她吗？”伊森里斯特校长如此问道。
“我在迪皮姆城内伤害你的学生？”派西维觉得这话好笑极了。
“你知道这不是重点。”
“但你试图在一个恶魔嘴里听到真话。”
“我是一棵塔拉心树，我不需要听到你说出口的声音。”事实上，他已经听到了派西维的心声。
派西维对此很烦躁：“恶魔没有心，你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了你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声音。”伊森里斯特校长眼见他的金红色瞳孔快要燃起，柔和地询问，“派西维，既然你选择背叛了那创造一切的女神，你为什么还要将自己禁锢住？”
“心不一定是一个实质的器官，况且你当时为什么要送给她那朵花呢？”
“我心情好。”
一根很细的枝条朝派西维身上抽去，被他躲开了还顺手抓到了手掌心。
“你啊，‘恶魔’不能解答你疑惑的话，你就应该多去了解‘人类’。等到你了解了，再问问自己会不会送出那朵花。”
话语落在他耳边有什么东西仿佛被点拨了：“......你什么意思？”
“派西维，塔拉心树不是林间精灵，但你此刻在跟我说话。伊斯林家族最初的那两位魔法师也不是同一种族。所以你选择相信自己，还是相信‘恶魔’？”
派西维安静了，他并不愚钝，他只是有些固执。
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女神的孩子，他们会受到祂的冷眼。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嘲笑着那些贪财之人抛弃了后天束缚的礼义廉耻，自己却也克制不住本能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无趣的人类坠入恶魔的陷阱。
他自诩与人类不同，却知道恶魔与大陆上的其他种族并无区别，甚至更为可怜。
所以他来到了迪皮姆学院。
但最后这个答案对他来说突然无所谓了，他不仅是恶魔，他还是派西维。
他拥有魔王之冠，理应与众不同。
伊森里斯特校长等着他开口。
“我不知道我会选择什么。”派西维耸耸肩，“很奇怪，硬来不是恶魔的风格，如果她内心动摇，也许我会做一些恶魔会做的事。”
“派西维，如果你也想不清楚，就不要着急行动，不要让刻板印象框住你的想法，多问问自己。”
派西维对于这番说教没有回应，只是问：“所以她问了你什么？”
“你没事可以走了，我要准备准备去死了。”
伊森里斯特校长想起俄薇当时迷茫的表情。
“伊森里斯特校长，我分不清我的想法是我自然产生的还是因为魔法产生的了。”
“你指的是派西维吗？”
“......对。我和他每一次相处的时候，我都在怀疑他是不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所以才做出那些动作。每一次我不受控地感到安心时，我都会后知后觉地反思自己。”
“我老家有一句话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伊森里斯特校长您能给我一些建议吗？”俄薇非常诚恳地想得到建议。
“基唯同学，如果派西维不是一个恶魔，你还会有这样的疑问吗？”
俄薇思考了片刻，说：“我第一反应是不会，但是如果他不是一个恶魔的话，我们一开始就不会有交集。”
她不喜欢把一件事物单拎出来看，就像实验一样，一定是特定的原因导致了某个结果。
“孩子，我无法告知你答案，这份疑惑必须由你自己解开。”伊森里斯特校长说，“但是基唯同学，你的心有时候会比你的理智给出更加真实的答案。”
是伊森里斯特校长主动提议将那个契约解除的。
“你需要一个新的视野，我觉得这样会让你安心一些。”
俄薇接受了这个建议，伊森里斯特校长也看出了派西维虽然不理解，但是只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