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苏俊和莫雨薇来到了一个小院子,见到了一台小型蒸汽机发电机,它静静伫立在木亭似的房间内。
它浑身散发着金属的光泽,铜制的管道纵横交错,连接着锅炉与气缸,像是盘绕的巨蟒。
巨大的飞轮足有一人多高,上面刻着繁复精致的花纹,厚重而古朴。
苏俊快步上前,绕着蒸汽机打量,目光中满是好奇与赞赏,忍不住想伸手摸了摸那巨大的气缸,
“别摸!烫!”
灰布短打的工人一把攥住苏俊手腕,掌心的老茧硌得生疼。
蒸腾的水汽裹着气笛扑面而来,苏俊这才发现指尖几乎要贴上冒着青烟的蒸汽管道,滚烫的气浪烫得手背泛红。
苏猛地抽回手,袖口扫落墙根煤渣,簌簌落在泛着油光的青砖地上,心里想着:大意了,今天自己怎么这么冒失呢?就象个没见过世面的人。
而苏俊也连忙对着阻止自己,去摸汽缸的工人,连声道谢!
并且转头对莫雨薇说道:“好家伙,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这稀罕玩意儿,可真开眼了!”
莫雨薇眼尾弯成月牙,手指尖轻点苏俊身上的灰渍,银铃般的笑声混着胭脂香漫过来:“哥哥,这般失魂落魄,倒像是见了多年不见的心上人。不过是块黑不溜秋的铁疙瘩,也值得你围着转三圈?”
说着抽出绢帕,半嗔半笑地替他掸去襟前沾着的机油。
苏俊眼睛发亮,喉间溢出爽朗笑声,伸手轻轻叩击泛着冷光的钢铁外壳,金属碰撞声清脆回响,
“这哪里是铁疙瘩?这是工业文明锻造的诗行!”
他转身握住莫雨薇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来,眼底跳动着炽热的火苗,
“等我从这家厂家进口一台更大的发电机,定要让圆山寨的夜空亮如白昼,让家家户户都能用上电灯!”
莫雨薇睫毛轻颤,梨涡里盛着笑意,手指拉着苏俊卷起的袖口轻轻摇晃:“那我可就巴巴等着啦!到时候啊,要在堂屋挂满琉璃灯泡,把圆山寨照得比城里的霓虹还热闹!”
她仰头望着苏俊意气风发的侧脸,声音甜得像裹了蜜,
“哥哥可不许让我空欢喜一场。”
莫雨薇指尖还勾着苏俊的衣襟,眼波流转间满是娇嗔。
就在这缱绻缠绵之际,赵师爷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瓜皮小帽歪斜,长衫下摆沾满泥点。
他扶着小院的门框大口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珠瞪得溜圆:“姑、姑爷!那个……那个苗疆公主,带着那受了重伤的情郎,来找你了!”
苏俊望着扶着膝盖直喘气的赵师爷,唇角噙着笑意:\"瞧您这样子,莫不是天要塌下来了?不过是寻我的人,至于这般着急?\"
赵师爷抹了把额角的汗,喉结上下滚动,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姑爷有所不知!苗疆公主带着受伤的情郎前来,对我说必有所求,这可正是天赐良机啊!若能将她留下,凭她在沪上的人脉势力,咱们的生意定能……”
他压低声音,眼里闪着精光,“在华夏打开一片新天地!”
苏俊笑着说道:“人家能不能留下来?我怎么可能逼人家呢?”
赵师爷眼睛一转,笑着对苏俊说道:“我就说嘛?姑爷就是太善良了,幸好我先来了,这事姑爷一却看我的眼神行事,别就别管了……”
雕花木门推开的瞬间,玫瑰精油的香气裹挟着西洋座钟的滴答声扑面而来。
苏俊抬眼望去,只见小龙半倚在鎏金雕花沙发上,缠着绷带的手臂随意搭在天鹅绒靠垫上。
苗疆公主一身火红织锦旗袍端坐在侧,往日黯淡的眼眸此刻盈着水光,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红绳,倒像是被重新点燃的烛火,褪去了在医院时的颓唐,眼底藏着无尽的温柔与关切。
苏俊刚到客厅,苗疆公主便已搀扶着小龙起身。
她火红的裙摆扫过波斯地毯,绣着银线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缠着的祈福红绳。
“苏先生大恩,无以为报!”
小龙单手抱拳的手,还在微微发颤,而苗疆公主屈膝行礼时,鬓边的银铃随动作轻响。
苏俊刚要抬手虚扶,赵师爷的指尖已在他袖口暗暗一扯。余光瞥见师爷挤眉弄眼的模样,苏俊顿了顿,只淡淡颔首,喉结无声滚动。
\"姐姐快请坐!\"
莫雨薇轻快上前,发间茉莉香混着西洋香水的气息,她挽住苗疆公主的胳膊,笑眼弯弯,
“姐姐你这一来,我可又多了个说知心话的人!”
苗疆公主松开莫雨薇的手,裙摆轻旋转身直面苏俊,火红衣袂掠过鎏金茶几,带起一阵香风。
她银铃发饰叮咚作响,目光灼灼如淬了火:
“苏先生,我也不绕圈子。”
她抬手抚过小龙缠着绷带的肩膀,乎指微微收紧,
“医院我们不打算回去了,龙儿的伤一日不好,我便一日跟着苏先生,求个安心。”
赵师爷捻着稀疏的山羊胡,三角眼滴溜溜一转,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
\"公主这话可折煞我家姑爷了。\"
他上前半步,说道:“圆山寨里上下几百来号生计,多少生意更是机密重重。公主带着随从长住,怕是……诸多不便呐。”
话音未落,尾音拖着意味深长的颤调,目光似笑非笑地在两人身上打转。
苗疆公主的心神猛地一颤,方才锐利如鹰的眼神瞬间溃散。
她下意识攥紧小龙的衣角,火红的指甲几乎掐进对方掌心,生意场上运筹帷幄的气场轰然崩塌——在事关龙儿安危的死穴面前,再精明的算计都化作虚言。
“那、那要如何是好?”
她声音发颤,绣着金线的裙摆随着颤抖的膝盖簌簌作响,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全然没了往日的威严。
赵师爷捻着山羊胡,三角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却故意将目光转向窗外摇曳的竹影。
苗疆公主急促的追问像团虚软的棉花,轻飘飘撞在他油滑的沉默上。
他袖中枯瘦的手指,慢悠悠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任由焦灼在空气中发酵,把这份拿捏得当的静默,熬成悬在女人心头的滚烫油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