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炼剑塘炉火已起，锻台之上灵纹微启，殷玄负手而立，凝视着面前炉火中的赤红灵焰，淡声开口：
“炼剑之法，形铸其骨，质定其魂。你们之前已经观摩过我的炼剑过程，自己也有一定的练习基础，今日，我便再将这炼剑之道彻底为你们梳理一遍。”
苏尘与李颂舟立于炉边，目光肃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只见殷玄一挥袖，几块不同光泽与灵韵的金属矿石悬空而起，在灵纹浮动中熔化于空中，化作流光注入一枚剑胚。
“很多人以为炼形炼质只是次数的叠加，实则不然。”
殷玄语气沉稳：“飞剑之基，除了炼剑法，便是初始所用之材。若最初所用之材便是粗劣凡铁，哪怕日后勉强炼质炼形，依旧不过是下品货色，最多也不过炼形一次。”
他指了指苏尘的剑匣：“就拿你那柄之前从藏剑秘境带出的剑坯所炼的‘青澜’来说，虽已初成飞剑，勉强合用，但材质层次有限，其本身材质也就堪堪承受一次炼形，若要增加一次炼质，要用更好的材料替代主材进行重炼。”
苏尘面露思索，低头沉吟。
“如此说来，若今后想要锻出顶级飞剑，初始所用材料就需尽善尽美……”
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修仙界的一些灵矿——比如明铁石、赤金砂、寒精铜等，不禁暗暗做出决定：
“待我再回修真界，定要多备些珍材进行炼剑，然后倒卖飞剑，充当上等法器、宝器，以后的修行资粮也就不用发愁了。”
殷玄看了他一眼，看苏尘在思考，微微颔首未多言。
随后，便让二人各自开始炼剑，他从一旁不断的指点。
……
“起炉，五息之后，投铁。苏尘，你说该如何控火？”
苏尘拱手道：“弟子以为，初火应柔，以便去杂提纯。”
“不错！”殷玄点头，随即补充道：“但一阶材料中的混铜砂需中火逼出铁腥，五息之后记得转焰！”
苏尘如言施为，手指一引，炉中灵焰一震，火势渐旺。
经过几次试炼，苏尘逐渐熟悉火候节奏，殷玄在旁边忍不住点头：
“可以了，着手给你的青澜剑炼质吧。”
当青澜剑放入炉中时，苏尘的脸上已无初学时的青涩，他将剑意与剑息缓缓注入，与灵火交融。
剑身之上，隐隐有青光浮动，纹路如流水般渐渐浮现。
殷玄靠得更近，语气难得郑重：
“注入自己剑意时，切勿激烈冲撞，要如溪流入壑。凝息如云，须缓，须柔。”
苏尘闭目凝神，耳边只剩剑鸣与炉火。
整整两个时辰，青澜剑上的剑纹逐渐清晰，灵光流转如波涛，剑鸣陡然一震，发出一道宛若长鲸出渊的清啸！
“咻——！”
青澜剑自动飞出，剑身微颤，寒意凛然，竟隐隐多出一股威压。
殷玄双眸一亮，缓缓点头：“这便是一次炼质。”
“你做得很好。”
苏尘面带喜色：“多谢师尊，要不是师尊给予的珍贵铁矿，‘青澜’剑也没有福气走到炼质这一步。”
殷玄瞬间失笑：“好了，你我师徒就不必客气了。”
旁边李颂舟也不遑多让，他手中是早年所炼的“沉影”，此前仅完成一次炼质，如今在殷玄的亲自指导下开始第二次。
“此次炼剑，重在剑息的沉稳与内敛，若浮于表面，反而功亏一篑。”
李颂舟点头，缓缓抬手，剑息随指而动，缕缕流入剑身之中。
他的剑意没有苏尘那般凌厉，却如沉沙入水、悄无声息中蕴藏磅礴之力。
炼制至中途，炉中异响顿起，李颂舟额头冷汗涔涔，几乎失控。
殷玄却没有出手，语气沉稳道：
“沉下心来，剑息乱，你乱。剑息定，你定。”
这一句点醒梦中人。
李颂舟深吸一口气，将心神归于一线，剑息重新顺畅流转，炉中剑芒重凝，一道轻微的“咔哒”之声响起，仿佛打通关窍，整柄“沉影”飞剑剑身更沉、剑意更凝！
“成了！”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殷玄欣慰的看着他：“好！之后就是多加练习，早日赶上为师。”
十日时间，一晃而过。
殷玄每日指点炼剑，从火候到节奏，从材料到符纹，丝毫不曾懈怠。
苏尘与李颂舟每一日都在进步，从最初的生涩，到如今能熟练应对各种灵材变化，对飞剑的炼形与炼质已经颇有心得，已然算是初步掌握青石一脉炼剑真正的窍门。
……
炼剑室外，晚风微动。
两人并肩而立，虽满面疲惫，却皆眼神坚毅。
李颂舟笑道：“这般苦修，让我回到了刚刚入门时的日子，那时候师尊也是常常这般教导，可惜师兄我天赋有限，琢磨了这么多年，才可以对飞剑进行二次炼剑。师弟，你可比我当初快多了。”
苏尘也低声回道：“师兄也不用自谦，我走到师兄这一步还不知道要多久。炼剑何尝不是剑道修行的一部分，真正的剑修，不止手中有剑，更要心中有器。”
李颂舟赞同的点了点头。
室内一旁的烛火摇曳，剑影斜投，殷玄披着一袭墨青长袍，欣慰的看着两个弟子。
这一刻，苏尘和李颂舟都察觉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怔然。
殷玄缓缓抬眸，望向两人。目光先是在李颂舟身上一顿，随即落在苏尘身上。不同于平日那种锋芒外露的凌厉目光，此刻的殷玄眼神中多了一分复杂情绪，像是有千言万语，却终归化作一声叹息。
良久，殷玄方才开口：“离皇城点兵之期，还有不到十日……我此去，祸福难料，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话音落下，李颂舟微微一颤，忍不住道：“师尊何出此言？您一路走来，剑道福缘深厚，定可安然归来！”
殷玄却轻轻摇头：“此次出征非同小可。梁国实力不下于我晋国，剑师在一城算强者，放眼天下不过也是一蝼蚁。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看向苏尘：“你如今已至剑士中期，修行速度远超常人，但越是天赋异禀，越要谨慎稳重，不可生出骄心，不然必要受挫。”
苏尘默然点头，心中生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沉重感。
“这青石剑馆，从前是我殷玄的根，如今，我要把它托付给你们。”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沉稳而庄严，“你二人若有朝一日能证剑师，甚至更进一步成剑宗，务必护住我青石基业，莫让青石二字湮没在尘埃中。”
苏尘眼眶微红，重重点头：“弟子……定不辱使命！”
李颂舟亦郑重拱手：“若师尊有失，我李颂舟虽才疏学浅，也必以此身，护我青石不灭！”
殷玄目光一震，眼中多了一分动容。
“好。”
……
这一夜，星河璀璨。
两道年轻的身影，静静立于青石后殿，望着那烛火未灭的大殿，心中各自起伏。
而殷玄，盘膝于灯火之后，闭目调息，气息内敛，仿佛将那一道冲霄剑意，缓缓沉入风雨将临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