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褚然所说的位置后,虞芫才发现这不是什么供人接头的秘密基地,而是祠堂。
非常古色古香的建筑,一跨过门槛还没走到厅堂,就看到了满脑袋顶的匾额,门墙和柱子上都贴着各种各样的联,有训勉后辈的,有弘扬祖德的。
大概是要进祠堂,褚然在她下车要抱他的时候拒绝了。
自己拿着狐裘大衣一步一歇缓慢地走进了门。
中厅里也是一脑袋顶的匾额,虞芫仰头转了一圈,觉得有点恐怖,好像这些匾额布满了眼睛,真有列祖列宗飘在上头看着后人。
这里处处都是充满年代感的古旧东西,梁上墙上窗户上,都雕着花,又古朴又有威严。
她越过一扇门,看到后头栽了一棵巨大的树,枝叶压在低矮的瓦上,再越过瓦片,背后就是一座座绵延的山。
这里地势很好,开车过来的路上还有一个水波碧绿的湖,能在这里建祠堂,这个家族至少在千百年前就已经很有威望了。
虞芫完全是以参观博物馆的心态在这里乱逛。
褚然不要她扶着,走得又慢,她能保持在他视线内以及不要上手摸这里的东西就已经很有礼貌了。
她看到有块匾上面写着“褚氏祠堂”,这才算是知道了大佬姓什么。
统统帮她查了褚氏在峤城的地位,然后告诉她基本等同于燕家在燕城的地位。
峤城不是某个家族的一言堂,但褚氏的地位非同寻常,在世界还没有被异兽分割为一个个独立的小块时,褚氏就已经是峤城的名门望族了。
而且这种贵气是延续性的,他们家虽然不是有记载以来就做官,但的确是连着几个朝代都有人出仕,家族底蕴一日日累积下来,早就超过旁人许多。
异兽突然降临,对世界来说是次势力洗牌的机会。
这比什么朝代更替都更有效。
毕竟再好的学识,再深厚的人脉,在异兽面前也只是一块张口就能吞掉的红肉。
但褚氏就是这么好运气。
以异能划分权势时,褚氏分到了其中一块,对弈的人来来去去,唯有褚氏受命运眷顾,屹立不倒于峤城。
如果虞芫进门的时候有闲心看一下那些对联,她其实是不用统统帮她查的,对联上很详细的写了褚家姓氏来源、发祥地、祖先名讳等种种信息。
褚然把地址报给她的时候,就没想再瞒她了。
但褚然显然没想到她会在路上发难,以及她对非正楷的字体都不会自取其辱去阅读。
虽然是祠堂,但还保留有一些居住功能。
早几年前褚氏有一旁支会长住祠堂,负责照料祠堂事宜,祭祖烧香都由他们安排。
后来这一支断了,祠堂就没再住人了。
褚然带虞芫来到承志堂,那里有两排座椅,他很自然地在主位坐下。
于是虞芫就知道他在褚氏的地位了。
“你的人什么时候能来?”
她有点担心自己太久不回宿舍,柳叶青帮她糊弄不了太久。
褚然看她一眼,好歹是没说出“你可以先走”之类卸磨杀驴的话。
“等一会吧。”
褚然将脏了的衣物搭在把手上,这里空间比较大,隐隐有风从门口吹进来,褚然冷得手上皮肤都泛青紫色。
虞芫劝他道:“大佬,要不找个屋子休息一会儿吧,我看到走廊那边有一排房间好像能住人。”
褚然冷淡拒绝:“不去。”
虞芫都想抓着他领子问他为什么不去了。
那房子里是闹鬼吗,宁愿坐在这吹冷风也不肯去密闭的房间里暖和一下。
但她跟他交谈过这几次,也算是稍微了解他一点了,他说不去就是不去,问他为什么没意义,他还是不会去。
虞芫退而求其次道:“那我去帮你拿件衣服行不行,你告诉我地方,或者我自己找?”
褚然往侧方那一排房间瞟了一眼,虞芫以为这是暗示,打算过去翻一翻,他又道:“不必。”
……
虞芫撤回起身的动作,无语道:“你要是冷昏过去了,我该不该送你去医院呢?”
褚然没理会她的嘲讽,皱着眉用手抵了下额头,又很快放下去。
虞芫见他脸色已经白得不像样了,抿唇都抿不出一点颜色,每一次咳嗽都像是吐血的前兆,她从没为一个人的性命如此提心吊胆过。
她把椅子搬到他面前来坐着,叹气道:“又不去屋子里坐着,又不让我给你拿衣服,我只能帮你挡挡风了。”
“别的就先不说了,挡风的情你得记着。”
虞芫不是这么老实的性格,她大可以直接去翻屋子找衣服,反正好对象病得快死的样子,又打不过她。
主要这个地方是祠堂。
人家供奉先祖的地方,进门那几十个牌匾够吓人的了,她不好这么我行我素。
而且就这个好对象的脾气,她就是拿了衣服他也不会穿,搞不好一个气急攻心就吐血给她看。
褚然的目光停在她眉骨上的那一道伤痕。
“……我都记着的。”
他眼神怪怪的,虞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上面已经结了微硬的血痂。
“你这不是反讽的意思吧?”
褚然轻微笑了下,转瞬即逝的笑意让他平凡的容貌有那么一眨眼的动人,就像一件简单的雕塑作品,忽然转动到了最佳的观赏角度。
本就知道他样貌平平,忽然一见他好看的样子,反而更显得不一般了。
虞芫觉得自己其实也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你之前说再见面的时候,叫你一声‘喂’,你也会应,但我觉得这样不太礼貌,现在方便告诉我怎么称呼你了吗?”
褚然怔了一瞬,对她的话语感到意外。
他跟苗珐不太一样,即使脱离异能,他对情绪的捕捉也是极敏锐的。
年轻姑娘话语里的意思既隐晦又大胆,他掩着半脸笑起来,只留一双眼睛带着点细纹,宽容的看着她。
“褚然,你可以叫我一声褚叔叔。”
虞芫不接这一句,继续问他道:“哪个然?”
“然后的然。”
他还是笑着,而虞芫觉得他这个动作有点犯规。
因为他遮掩着自己的半张脸,而表情的细微不同就在眼与唇上,单看那一双笑眼,她不知道他是善意的还是讥讽的。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大家族,父母给孩子取名的时候会从诗句里摘取。”
“只是然后的然吗?”
的确是摘自诗句,但他通常不会这样介绍自己的名字,能让他介绍自己的场合也很少。
“是同一个字,为此念句诗就太多余了。”
虞芫了悟的点点头。
即使都是风雅派,能细分的类型也很多。
如果是燕家兄弟俩,他们都肯定是会念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