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婉贞不得不呲着牙,起来洗漱,从行李箱里翻出身毛衣,羊绒裙换上,下楼露了个面。
待红英一家子走后,黄婉贞本想继续上楼睡觉,却被黄董氏塞了一碗饺子,“先把饺子吃了,再去睡!现在的年轻人也不怕犯忌讳,要是你姥姥活着,天不亮就得起来,不吃完晌午饭,是不让躺着的,不然今年的庄稼都得倒了。幸亏咱家没田地,就你这样的,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黄董氏絮絮叨叨半天,黄婉贞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站着吃了几个饺子,把碗又递回给她,“不吃了。”
“怎么就吃这么几个?怪不得那么瘦,把肠子都饿窄了,这可不行。”黄董氏把饺子又塞回给黄婉贞,“再吃几个,吃不完,剩下的我吃。”
黄婉贞懒洋洋的又吃了俩,“娘,不想吃了,我困,想回去睡觉。”
老天可能是站在了黄董氏这边,黄婉贞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了电门铃的“滋滋——”声。
“秀竹,去看看,谁来了,大门不要关了,今儿个大年初一,家里的门得敞开迎客。”黄董氏笑嘻嘻的接过黄婉贞手里的碗,“我的儿,去接客吧,定是来给你拜年的。”
黄婉贞浑身一激灵,被黄董氏的表情和话语刺激的瞌睡全无。
不但店里其他几位员工来了,连林则忻都来了,黄婉贞笑着跟他们寒暄,今天大年初一,大家还要去别处拜年,略坐了会儿就走了。
这时,黄婉贞想睡也睡不着了,去了三楼书房,看了两个小时的书。
吃午饭的时候,黄董氏对黄婉贞上午的表现很满意,“嗯,吃过饭,大家就可以睡觉了。”
黄婉贞连忙道,“娘,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要去叫我了。”
“不叫,不叫。”
黄董氏的承诺言犹在耳,下午黄婉贞睡的正香,“咚咚咚——”敲门声,立马让黄婉贞惊醒,她烦躁的揉揉头,冲着门口喊道,“什么事?”
“小姐,太太让我来叫你,你师弟来拜访你来了。”
黄婉贞大喊,“我没师弟,让他走。秀兰,我警告你,就是天塌了,也不要来叫我!”
秀兰立马一手捂嘴,一手捂胸,她是不想来的,但太太不敢来叫二小姐,非逼着她来,她身为下人,不得不过来,果然,被二小姐训了。
秀兰脱掉脚上的鞋,猫着腰,轻手轻脚的下了楼。
黄董氏正在客厅陪着陈六子,见秀兰下来,往她身后看了看,“二小姐呢?怎么没下来?”
秀兰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摸样,黄董氏立马不好意思的同陈六子道,“估摸着是累坏了,坐了好几天的火车,昨天才到,这又是守岁,又是起大早接待拜年的客人,事情太多了。”
陈六子笑着起身,抱拳道,“倒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叨扰了,等师姐休息好后,我再来拜访,告辞。”
黄董氏指挥黄大锤去送送人,待陈六子走后,黄董氏招来秀兰,仔细问询怎么回事。
秀兰强撑着回道,“腊月里公司事情多,小姐一直没休息过,又坐了好几天火车,铁打的身子也挨不住,太太要真心疼小姐,就让她好生睡个觉。”
一听秀兰的话,黄董氏心中直冒火,她的女儿,她会不心疼?自从黄家的男人死后,这些小丫头越发放肆了,如今竟敢编排起主子的不是了。
黄董氏狠狠一拍桌子,指着秀兰大骂,“我们亲母女的事,用得着你多嘴?我说小姐怎么越发不听话了呢,原来都是你们这些下人挑唆的,一个个吃我们黄家的,喝我们黄家的,看着主家和善,竟要爬主子头上来了。这也就是你们享了新社会的福,要是早前,定叫来牙婆子,发卖了去。”
秀竹连忙上前给黄董氏抚胸脯,“太太,消消气,小姐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
扭头又去呵斥秀兰,“还杵在那干什么?快去给太太倒碗茶去,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不懂。”
秀兰委屈的不得了,低着头,抹着泪去了厨房。
秀竹安抚好了黄董氏,又去厨房找秀兰,“别委屈了,快沏碗茶,给太太赔礼去,太太嘴硬心软,受了你的茶,这事就过去了。”
傍晚,黄婉贞从黄大锤嘴里知道了这事,笑眸他一眼,“呦,怎么,来为你秀兰姐姐打抱不平来了?”
黄大锤装模作样的憨笑道,“哪儿能啊,这不是上回您夸我是从报社出来的,对处理信息有一手嘛。您身边的事,我当然得多关注,第一时间汇报给您知道啊。”
黄婉贞笑着敲了两下桌子,“把你秀兰姐姐叫过来,再给我们上壶好茶,你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得嘞!您老不怪我多嘴,我就放心了。”
黄婉贞笑骂道,“说你机灵吧,也有犯蠢的时候,不知道我们女生,最不喜别人说老吗?!下次再这么称呼我,小心我打你手板子。”
“哎呦,我改,我立马改。”黄大锤插科打诨两句,自去办黄婉贞吩咐的事。
待人和茶都到了,黄婉贞亲自给秀兰倒了碗茶。
“别,二小姐这是折煞奴婢呢。”秀兰双眼红彤彤的,肿成了核桃,说话声里明显带了鼻音,可见是哭的不轻。
“得了,你扪心自问,我平日对你怎么样?为这点小事,还唤上‘奴婢’了。看来是真委屈了。我也没法啊,只能你自己争点气了。”黄婉贞坐下,顺手也给自己倒了碗茶,“坐下吧,咱俩聊聊天。”
秀兰一甩帕子,坐在了椅子上,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原来在黄府,就她和二小姐相依为命,太太限制二小姐,大小姐打压二小姐,她使尽全身力气,陪着二小姐风风雨雨走过来,好不容易二小姐出息了,一个个靠着二小姐也就算了,还不知道心疼二小姐,她不过是为二小姐说句话,竟成忤逆主家的罪人了。不甘卡在嗓子眼,说什么都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