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之前,郑榆桑给黄婉贞做了急训,告诉她手要怎么放,要磕几个头,还拿着蒲团,给她演示了两遍,直到黄婉贞点了头,才放过她。
郑濡清大手笔的叫了两辆出租车,本打算他和太太,女儿一辆车,让儿子和儿媳一辆,偏生郑刘氏想要和儿子坐一辆。
“可以啊,我都行。”黄婉贞说完,轻手轻脚的上了前面的出租车。
是的,她这次出门,没有坐轮椅。
这个时代的小脚女人,除非被人恶意罚站,不然很少有机会,一次站立超过一个小时。
“妈,你放开我吧,婉贞一个女人,自己坐出租车像什么样子,我得同她一起。”郑榆桑无奈的看着郑刘氏。
郑刘氏撇嘴,“儿啊!媳妇是不能惯着的,你看她那娇惯样儿,都不把你放眼里了。”
郑榆桑解释道:“咱家就两位男士,一个车上一位,正合适。”
“你要是跟我坐一辆车,我爸跟婉贞坐一辆车,像什么样子?”
郑濡清没好气瞪他一眼,“跟你妈一样没脑子,去去去,你们俩都去前面坐,榆丽过来,咱们父女俩,坐这辆。”
“哦!”郑榆丽听话的,快速上了车。
郑濡清帮她关好车门,看都不看太太和儿子一眼,转到另一边,上了车,扬长而去。
前面那出租车司机伸出脑袋来喊,“你们上不上啊?不上,我也走了。”
郑榆桑没好气的打开副驾驶的门,“下来,坐后边。”
黄婉贞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当着郑刘氏的面,她不想怼他。
郑刘氏惯喜刻薄她,没事,还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来,要是让她看到黄婉贞怼郑榆桑,定会没完没了。
好在烧香一切顺利,中午几人在福佑寺外面一家清真馆子里吃饭。
“吃什么?羊排成不成?这里的羊肉一绝。”郑濡清问。
郑刘氏抬眼瞧了眼不说话的黄婉贞,“桑哥媳妇不爱吃羊肉,给要碗素面得了,这清真馆子的素面很好吃的。”
郑榆桑偷偷看了黄婉贞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妈,你别这样,吃个饭又花不了几个钱。”
郑刘氏伸手戳了他一下,“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不省着点,将来你吃什么,穿什么。”
“桑哥媳妇不爱吃羊肉,就给她要碗饺子,桑哥,把菜谱给你媳妇看看,让她自己点。”正是午时,馆子里人多的时候,自家这桌的动静,引来周边食客的眼光,郑濡清不想让别人看自家笑话,遂主动打圆场。
没想到,儿子挺听话,儿媳却是个不上道的。
只见郑榆桑把菜谱递给黄婉贞,黄婉贞随手接过,放在了一旁,“妈可能是记错了,我挺爱吃羊肉了,就不搞特殊了,跟你们吃一样的就行。”
“噗嗤——”一个穿着绸袍马褂的小少爷,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本来都在惹笑的食客,被他引得,纷纷笑出了声。
郑濡清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心里既埋怨儿媳不知本分,又埋怨太太事多。打定主意,以后绝不会再带她们下馆子,丢死人了。
见郑濡清脸色不好,郑刘氏没敢再言声,待回了家,把黄婉贞叫到前厅,使劲儿说了她一回。
黄婉贞低着头,安静的听完训,回了院子,见书桌上放着封信,她还以为是报社寄过来的,看都不看信封,拆开直接看起来。
“秀兰?秀兰!”
“来了,来了,小姐什么事。”秀兰本在屋子做针线,听到小姐喊她,小跑着进了正房。
“这信是哪里来的?”黄婉贞举着信问道。
“看大门的强子送过来的,说是您的信,怎么?搞错了吗?”
黄婉贞摇摇头,“没有,是母亲让人寄给我的,明天跟我回一趟三塔巷。”
之前报社的信,都是小石头递给后门的郑婆子,郑婆子送到书香院,每次秀兰都会递上两个铜板。
“那你明天不去沈姑娘那上课了吗?”秀兰看着黄婉贞道。
黄婉贞摸着下巴想了想,“看时间吧,要是早就去,晚了就不去了。”
待第二天一早,黄婉贞照常从前门出去,秀兰则是悄悄去了后门,给了郑婆子两个铜板,匆匆走到巷子口,与黄婉贞汇合。
两人当街拦了辆黄包车,直奔三塔巷而去。
“娘,你给我的信收到了,宅子卖了吗?”黄婉贞见到黄董氏,立马问道。
黄董氏伸手点了点她,“那信,一个星期前,我就让你二舅寄给你了,怎么今天才来。”
黄婉贞委屈道:“我昨天下午刚收到信,不信你问秀兰。”
秀兰连忙解释道:“昨天清明节,小姐随姑爷一家子去福寿寺上了香,下午回来才看到信。”
黄婉贞又开口道:“那邮局就是这样,同城的都要一个星期,你下次给我递信,直接派人送到郑府后门,交给一个姓郑的婆子,就说是给我的,报社都是这么给我递信。”
黄董氏这才知道是错怪了闺女,“哦!这样啊!不过你回来的太晚了,宅子已经卖了,你二舅的会里的朋友,听说是浙江的湖商,特别有钱,给了这个数。”
黄董氏伸出四根手指头,在黄婉贞面前晃了晃。
“四万块大洋?”黄婉贞伸着脖子反问道。
黄董氏高兴的点点头,“这下咱们可有钱了,我打算给你补些嫁妆银子,你姐那我给补了一千块。”
黄婉贞皱着眉道:“卖宅子的事,你告诉我姐了?”
黄董氏迟疑的摇了摇头,“没有,我只说把家里的老底卖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猜到。”
黄婉贞舒了口气,“这钱是你下半辈子的养老钱,你别让我姐知道,她要是知道了,会天天上门跟你要,你给了,她下次还来,你不给,她那性子,一定会嚷嚷开,到时候我祖父知道了,他要是告官,就不好闹了。”
黄董氏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那么傻的。”
黄婉贞不信的摇摇头,“我知道你不傻,但你对我姐实在没什么底线,你留些钱在身上,大头我给你存银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