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兰连连摇头,“那怎么行,我走了,那就是背主,太太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
黄婉贞不再理她,快速拿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把这封信,交给太太,让她找个识字的,给她读一下,她不会罚你的。”
“你快走,我还等着你救呢,你不走,咱俩都得陷在这儿。”
黄婉贞把纸一卷,塞秀兰怀里,推着她就往外走,“两天内我不回去,记得带我娘来救我。”
秀兰哭丧着一张脸,背着一个包袱,离开了书香院。
黄婉贞也没心情看书了,她整理了下书稿,又拿出钥匙,打开床头柜,数里面的家当。
这时候想到西屋的嫁妆,黄婉贞懊悔的拍了拍头,她该早些整理出来,用不上的,换成钱,存银行了,跑路的时候,也好携带。
想到这儿,黄婉贞翻出之前买的羊角锤,霍霍向西屋走去。
她豪放的撤掉上面的红封,从头到尾扫视了遍,发现连锅碗瓢盆和恭桶都有,无语的呲了呲牙。
略过那些东西,她直奔装被褥的箱子而去,费力翻了半天,找出六个压箱底的银元宝。
一股脑儿的放在地上,又去撬装聘银的箱子,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黄婉贞怕被人看见,不敢开灯,黑灯瞎火的,找到十个银元宝。
她潦草的收拾了一下,找了块布,把十六个元宝兜起来,回了卧室。
她把布兜放桌子上,先去锁了门,才去拉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室内,也照亮了桌上的元宝,黄婉贞舒了口气,继续收拾。
一个多小时后,千工床的里侧多了两个包袱,打开怀表看了看,快十点了,黄婉贞也不脱衣服,拉了灯,躺床上就睡了。
她要养精蓄锐,好应对接下来郑榆桑的报复。
再睁眼,天边微微放亮,就着微弱的光,黄婉贞看了看表,五点一刻。
她迅速起身,走到门边,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随即她转身回到床上,闭上眼,继续睡。
再起身,天光大亮,已经七点多了。
黄婉贞在立柜里挑了身素色旗袍,换下了身上的袄裙。
早饭都没吃,拿起包袱,急匆匆的出了郑府。
她叫了辆黄包车,直奔东城的花旗银行。
从银行出来,黄婉贞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环顾四周,她找了个面摊,要了碗面条,吃饱喝足,叫了黄包车,去了三塔巷。
一见面,黄董氏就戳了黄婉贞两下,“昨晚秀兰回来,吓死我了,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闺女。”
黄婉贞理直气壮道,“我不能就让他那么欺负,不还手吧?那以后他还不得天天欺负我啊。”
黄董氏无奈的叹了口气,“女人不都这样过来的吗?你爹打过我,你舅舅打过你舅母,都一样。为人媳,能怎么着?忍着吧。等生了儿子就好了。”
黄婉贞本想反驳,可见了黄董氏苍白的脸,蓦地闭了嘴。
扶着黄董氏坐到椅子上,黄婉贞关心道:“脸色怎么这么差?哪里不舒服了?”
黄董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昨晚没睡好,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黄婉贞拉住她的手,俯身轻声道,“去躺会儿,时间还早,就不陪你了,我去沈老师那上课。”
等上完课,走前,黄婉贞拉着沈君茹的手嘱咐道:“我要是连着两天没过来上课,还麻烦你去东交巷郑家看我一眼。”
沈君茹不解的看着她,“怎么像是交代遗言?你没事吧?”
黄婉贞把额边碎发别在耳后,抬头挺胸道:“没什么事,就是和名义上的丈夫打了一架,我觉得是件小事。”
沈君茹惊诧道:“就你?你这小身板打得过男人?”
黄婉贞撇撇嘴,“瞧不起谁呢?打架除了身板,主要看气势,横的怕不要命的。”
沈君茹不赞同的摇摇头,“行了,我知道了,你要是连着两天不来,我定去东交巷郑府救你。”
“不过你答应我,回去能认错就认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懂得阳奉阴违的黄婉贞,郑重的点头答应下来。
回到郑府后,一切与往常无异,黄婉贞迈着缓慢的步伐往书香院行去,期间并没有人来拦她。
一连几天郑榆桑都没回来,郑府内风平浪静,黄婉贞歇下心,埋怨刚回来的秀兰‘大惊小怪’。
“少奶奶,少爷带了同学回来,太太命你去前厅招待客人。”樱桃甩着帕子,扭着腰走了进来,黄婉贞傻了眼,“啊?少爷回来了?”
樱桃矜持地点了下头,“是的呢。”
黄婉贞与秀兰对视一眼,开口试探道:“少爷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樱桃有些不耐的撇开了脸,“少爷能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在我眼里,少爷哪里都是最妥帖的,少奶奶可别拿我当筏子。”
黄婉贞觉得郑府就是一群神经病,主子听不懂别人说话也就算了,下人也搞‘上行下效’,简直无药可救。
可想到前几天的那次打架,黄婉贞对郑榆桑的脸好奇死了,好不容易有这种正面观看的机会,她实在舍不得放弃。
“嗯,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最终,黄婉贞还是点了头。
来到前厅的时候,郑家一家四口都在,一位戴着圆眼镜,穿着黑西服的年轻男子,正在说话。不知怎的,黄婉贞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郑榆丽害羞的低了头,并不敢直视年轻男子。
郑榆桑微抬着下巴,静静地在旁聆听,可以与旁边男子平分秋色的英俊脸上,平添了两道红血印,略微显得有些滑稽。
“请父亲母亲安。”黄婉贞目不斜视,小步走到堂中,微微俯身行了一礼。屋中几人的目光,刹时聚在了黄婉贞身上。
郑刘氏忙指着黄婉贞说道,“这就是榆桑媳妇,年前腊月成的婚。”
年轻男子站起来,笑着道,“那我该唤声嫂夫人才是。”
随后就跟黄婉贞寒暄起来,“嫂夫人好,我是榆桑的同学,叫祝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