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芮并不急着应答,只是拉一把椅子,摆在床边,栖身坐下,一双好看此刻却叫人胆寒的桃花眼看着梁氏。
“我怎么来,姨母难道不清楚?”
梁氏心尖都在发颤,嘴上却依旧装傻道:“不知啊,这心疾最近犯得频,别说外出,便是这房门都没出过一步呢。”
“姨母神通广大,最是擅长杀人于无形,何须自己出门呢,只等着在房内坐收渔翁之利就是了。”
苏芮拨动着这段时日养出来的指甲,一下一下轻响,似一下一下刺在梁氏心头。
她脸上维持的温柔险些崩裂,手紧紧攥着被子才稳住道:“芮儿你这是说什么呢,我……实在听不明白,是不是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你听了去?”
苏芮哼笑,身子前倾,逼近梁氏。“你以为,没有证据证明那灾星流言是你传播的,暴民是你煽动的,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是吗?”
“我不知晓你在说什么。”梁氏视线回避苏芮,但心中的确是那般想。
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便苏芮认定这事是她做的也不能拿她如何。
她是永安侯夫人,是苏芮的继母,也是姨母,即便如今在外人看来她那贤良后妈名声已经不如以前了,可也还是对苏芮有所束缚的。
大赵孝道为先,苏芮无凭无据杀了她就是大不孝,即便她有云济保着她,也会被千夫所指。
可正想着,苏芮就已经迅速袭了过来,手中匕首抵在她的心口,刃尖的冰寒隔着衣裳都叫梁氏浑身猛颤。
看着苏芮眼里冰冷的杀意,梁氏吓得再也维持不住面具,声音都变了的急喊:“你不能杀我!”
“为何?”匕首逼近一分,梁氏已经感觉到了刺痛。
吓得花容失色,颤抖道:“我是你继母,也是你姨母,你无故杀我,你父亲不会饶你,世道也不会容你。”
“你觉得,我在乎?”又近一分,雪白的寝衣已经染上的红花。
死亡的恐惧让梁氏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若苏芮因为那事气得失去了理智,什么都不顾的,她自然不在乎什么孝不孝,容不容的,只一心想要杀了她。
不!
不!她不要死!
就在梁氏心中一横,要拼死一搏的时候,刺在心口的匕首突然收了回去。
苏芮坐回原位,欣赏着梁氏的茫然笑出了声。“你说对了,我不能杀你。”
梁氏这下真不明白了,她这是为什么。
苏芮则不隐瞒,很慷慨的解释:“我如今是雍亲王侧妃,一刀杀了你,岂不是自毁前程,不值得,而且,就这样杀了你,太便宜你梁思淼了。”
“我明白,你想要杀了我,是怕我,怕我知晓什么,怕我揭穿你,对吧?”
梁氏不回答。
苏芮也不在乎。
“实话告诉你,我的确知晓。”
梁氏瞪大了眼睛,却依旧不言语。
她不信。
不可能的,苏芮不可能知晓,林川她抓不到,他也不会出卖自己。
“是你,顶替了我娘亲,是你骗了永安侯,让他把你当做当初救他,同他心心相印的人,也是你,设计我娘亲,让她百口莫辩。”
梁氏一直的坚持崩了。
苏芮竟然真知晓。
可……
梁氏抬起头,再对上苏芮,已经没了之前的面具,眸光歹毒,毫无温柔二字。
“你有什么证据?”她若有证据,就不会此刻坐在这里和她说这些了,梁氏断定,她只是知晓而已。
“放心,我早晚会让林川把你的老底吐出来。”苏芮站起身,俯视这个曾经轻易就将娘亲和自己把玩在手心里的人,冷道:“梁思淼,好生等着,你如今的一切怎么来的,我会让它都怎么回去,叫世人都看到你假面下面是什么样,你经营多年的,一样都不会剩下的。”
她要毁透她?
她要的是她生不如死?
不行!
梁氏挣扎着就要来拉苏芮的手,可对上她的是那把匕首,扎穿了她的手掌。
她疼得嘶叫,苏芮却恍若未闻的往外走道:“姨母好生休养,可别死了,今日这份大礼,给你做开胃菜。”
踏出永安侯府的门,外面那些看着物资一样一样被搬进府的难民早就已经急不可耐了,眼看着苏芮和带去的人都退了出来,那永安侯府的门却没关上,当下就有胆大的硬着头皮往里面冲。
眼看着苏芮并没有阻止,其他人如得到了信号,一窝蜂的就往里面冲,深怕慢一点自己就抢不到了。
乌泱泱的,比前几日雍亲王府更胜。
顷刻间,里面喊叫声,谩骂声,打砸声交织在一起,格外悦耳。
苏芮正要上车,马蹄声就急奔而来。
是接到消息奔回来的苏烨,他看着源源不断的暴民往永安侯府冲,苏芮却半点没有出手的意思,当即质问:“你怎么不派人帮忙?”
苏芮没搭理他,自顾自上车。
苏烨更气,怒吼道:“苏芮!我知道你恨,可这也是你家,你怎么能带人来抢自家……”
话没说完,苏烨就看到苏芮反手朝自己射来弩箭。
箭从他耳际划过,射下他一缕碎发。
“嘴放干净点,我可没带人,也没瞧见人,你若再说一句,下一箭,不会歪。”
知晓自己再说一句,苏芮这疯子真会杀了自己,苏烨没勇气再开口。
苏芮收弩入车,马车从苏烨身边走过,自始至终,没再看他。
若非那日洛娥来报,苏烨有带人来,她这一箭就会朝着他身上去。
苏烨阻不了苏芮,只能自己冲进去帮忙。
可暴民太多了,根本赶不出去,其中还有乔装了的自家人,熟门熟路,很快就把永安侯府的库房给搬空了,就连他们身上的衣裳首饰也不放过。
第一个就是老夫人。
不知是因为她身上的衣服名贵还是什么,一轮一轮的抢她,就连里衣亵裤都被扒了还不够,甚至还有人没抢到东西,气急败坏直接上手辱摸。
老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当下就气晕死了过去。
直到官府前来赶走了暴民,还光溜溜的躺在地上,那一身皱巴得叫全家人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