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炀微微一笑,目光落向一旁安静坐着的子言,道:“我陈家与赤狐一族有些渊源,因此当年得子言一族相助,在赤狐族暂时安顿了下来。之后便是在羽神族设立的诛妖殿之中接取了狩猎妖兽任务,以此赚取修炼资源,步步为营,才侥幸凝成金丹。”
他话锋一转,叹息着道:“金丹之后,我又借助联盟传送阵,传送至夫诸族的领地,本想依靠人族商会之力,设法回归人族九州。然而天不遂人愿,如今商路已断,连人族与联盟之间的往来也陷入停滞……想要归返,已是遥遥无期。”
说到此处,他抬手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眉宇间尽是难掩的郁郁与无奈。
苏牧听罢,神色复杂。他原以为自己遭遇已够孤苦,未曾想这位前辈竟也经历了类似的坎坷,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共鸣。
张炀放下茶盏,目光转向苏牧,缓缓道:“你的事,子言之前已略提过。若你愿意拿出炼器禁制的传承,与我交换一二,我倒可以托夫诸族的关系,为你在圣山城内安排落脚之地。你这般炼器天赋,在这圣山城中也能自立根基,日后未必不能闯出一番天地。”
苏牧闻言,眼神一亮,显然对张炀所言动了心。
但他随即轻叹一声,郑重说道:“前辈,晚辈身上确实有一部炼器传承,此传承乃是我苏家祖传之法,唯有历代家主方可修习掌握。如今苏家随着老祖离世以及我父亲陨落,家族其他几脉已经与其他势力勾结,我现今也惨遭追杀。偌大的苏家已经名存实亡了。”
说话间,他眼中闪过一丝怅然与坚毅,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
张炀“哦”了一声,眼中浮现出几分兴趣,语气也随之认真起来:“看来小友所遇之事极为棘手啊。不知你苏家的炼器传承中,可包含禁制?一共几道?”
苏牧虽不明对方为何突然如此在意禁制数量,但仍恭敬答道:“回前辈,禁制传承自然是有的,共计十道禁制。若前辈愿意,我愿以此传承,与您做一笔交易。”
张炀闻言,眼神微微一动,沉吟片刻,继续问道:“既如此,可否让我一观你的炼器传承?然后再做定夺?”
苏牧并未迟疑,几乎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玉简,双手奉上:“前辈请过目。”
他的果决令在旁的子言也不禁暗暗点头,心中对这位出身人族、修为不高的青年多了几分认可。
张炀接过玉简,闭目神识探入,神色也逐渐沉静下来。静默间,室内只余茶香缭绕。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张炀缓缓睁眼,目光温和,轻轻将玉简收起,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试探之意:“你苏家传承很不错。此炼器传承我已备份。苏小友,你可想好了,这炼器传承的交换条件?是要灵石、功法、法宝丹药,还是结丹灵物?”
苏牧闻言,神情略显迟疑,沉吟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向张炀深深一躬,语气里带着一股恳切与坚定:“恳请陈前辈,帮晚辈在这圣山城中,寻得一处可以落脚之地。”
这话一出,张炀眼眸微眯,显然是没料到他会提出之前自己随意说的条件。原本以为苏牧会选择灵物或灵石,毕竟这些对于筑基修士而言更具诱惑力。
他摸了摸下巴,沉默良久。
苏牧见状,心头一紧,双拳在袖中握得更紧几分,却不敢出声催问。
这时,一旁的子言似有所感,悄然传音道:“公子,那传承如何?”
张炀也以神识回音:“很好,对我大有裨益。苏家的十道禁制中,仅有两道是我已掌握的,其余八道,皆是我所未涉之法。”
听张炀如此回音,子言便轻声说道:“既然苏小友想在城中落脚,倒是巧了。我记得城东有一处炼器坊,规模虽小,但近来闲置许久。而且那炼器坊的主人,似乎出自夫诸族。不若公子前往一观,若合适便将之租下,也算是顺水人情。”
苏牧闻言,眼中顿时亮起微光,心头一阵振奋。
张炀缓缓点头,旋即取出一道传讯符,将其激发。灵光一闪,传讯已发出。
随后,他唤来侍从,将这顿灵膳的账目处理妥当。
子言掏出一袋灵石,毫不犹豫地结清了账目。那账本上赫然显示出“一万三千六百灵石”几个字。
苏牧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他万万没想到,这顿饭竟然吃了万余灵石,简直比他多年的修炼资源还要奢侈!
然而张炀只是淡然起身,神色从容如常,语气不紧不慢道:“既如此,我等便先去城东走上一趟,看看那处炼器坊是否合适。”
众人纷纷起身,子言则抱着熟睡的珑儿,在前方带路。
小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穿过热闹街市,来到城东一处幽静僻静之地。
眼前赫然是一座名为“铸器阁”的炼器坊,占地虽不算广大,但却布设精巧,门匾古朴,周遭灵气流转,一看便非寻常之所。
而就在他们刚抵达坊前,一道人影从炼器坊门口处走来,正是夫诸族的褚峰。
褚峰远远看到张炀,顿时笑容满面,快步迎了上来:“哈哈,陈道友唤我到这处炼器坊是何事啊?”
随后张炀简要将事情说了一遍。
褚峰恍然,随即唤来铸器阁的管事,将众人迎入铸器坊内,落座于大堂之中,亲自奉茶招待,神态颇为热络。
等茶过三巡,褚峰才似笑非笑地打趣道:“陈道友倒真是好眼力,竟一眼挑中了这处炼器坊。巧得很,此坊正是由我这一脉负责管理的,若道友有意租用,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张炀闻言,亦是轻笑一声:“哦?竟有这等缘法。原想着或许还需叨扰褚道友一番,如今看来倒是顺理成章了。”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褚峰含笑道:“这处炼器坊本就是对外招租的,既然陈道友有意,那我自然奉上最低价。只望道友莫怪褚某小气——若这产业是我个人所有,送与你都不是难事。”
张炀闻言,哈哈一笑,却未接他话茬,反倒语气平静地说道:“本想着请道友前来,只是为作个见证,好让后续谈话顺利些。如今倒是意外得知,这处炼器坊竟归道友一脉管理。既如此,那该付多少便付多少,断不能叫道友为我难做。”
褚峰见他神情郑重,不似推让,心知再劝便显矫情,遂点了点头,唤来炼器坊内的主管之人。
一番细谈议定后,褚峰给出了一个极为优渥的租金数目:每年五千灵石。
这般价格可谓诚意十足,要知在这圣山城内,哪怕是外城区摆摊,每月也需数百灵石摊位费,更遑论这样一处灵气汇聚、阵法齐全的炼器坊。
张炀听罢,未作回应,而是看向一旁略显紧张的苏牧,淡声问道:“你打算租下此地多久?”
苏牧一愣,连忙低头作揖,声音带着几分忐忑:“十年足矣,不敢贪多。”
张炀微微蹙眉,却并未理会他,而是转头对褚峰道:“此地,陈某替这位小友租下。”
话音落下,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盒,轻轻递了过去。
褚峰接过玉盒,揭开一角,一道隐隐雷光便自盒中逸散而出。他眸光一凝,认出了其中之物,正是一颗难得一见的“化雷灵果”。
他不动声色地合上玉盒,沉吟片刻,抬眸望向张炀,语气郑重了几分:“此物市面罕见,可谓有价无市。既然陈道友如此看重这位小友,那便由我做主——将此坊租予他五十载,如何?”
张炀呵呵一笑,拱手说道:“那便多谢褚道友美意。”
褚峰微微一笑,语气一转,压低声音道:“道友不必客气,真要说谢,反倒是褚某该谢你才是。早知你手中有此物,褚某又何必四处奔波,求购那些加速修炼的丹药。”
张炀闻言这才恍然,轻笑点头,随即唤来苏牧,吩咐其与坊内主事签订一应契约。众人交接妥当后,褚峰便拱手告辞,悄然离去。
炼器坊彻底交付后,苏牧走到张炀面前,忽地单膝跪下,欲行大礼。
却被张炀抬手一拂,灵力暗涌间将其轻轻托住,淡淡说道:“不必如此,你我之间,不过是一场等价交易罢了。往后修行之路,还需你自己去走。”
苏牧神情激动,强压情绪,拱手深拜:“多谢前辈,此番大恩,晚辈铭记在心。”
他心中何尝不明白,自己今日所得之机缘,远非仅凭五千灵石可换。若非张炀仗义相助,莫说租下此地,连谈判之资都难以具备。
张炀沉默片刻,随即罕见地伸手拍了拍苏牧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早前我已说过,你的处境与我当年颇为相似。那段日子,我记得太清了……既然机缘已至,便好好把握。日后,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言罢,转身带着子言离去。
而苏牧则站在原地,望着张炀远去的背影,久久未语。最终,他深深弯腰,一拜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