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景兆辉终究还是开口,声音里带着长辈的克制,“你景伯母性子直,别往心里去。”
王林掂了掂手中的皮质行李袋,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景叔放心,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刻意顿了顿,“更何况我和景桃还不止一日,自然不会计较。”
这话像把淬毒的刀,直插心窝。朱莉扶着楼梯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景兆辉脸色也沉了下来,但多年的商海沉浮让他很快调整好表情。
门口突然传来佣人们整齐的问好:“大小姐,裴少,秦总。”
空气骤然凝固。
王林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僵,木婉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变化,脸色微微发白。
哪怕王林现在表现得对她情深义重,面对景桃时她依然底气不足。
景桃径直走进客厅,目光只在王林身上停留了一瞬,确认他无恙后,便转向秦森:“告诉节目组,一小时内到。”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她没看任何人,只对佣人吩咐:“三杯果汁。”
“嘿~”秦森狐狸眼一眯,用手肘捅了捅裴舟,“有情人终成眷属啊。”他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就差把“恭喜”二字写在脸上了。
裴舟从手机屏幕前抬头,目光温凉地扫过王林和木婉交握的手,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他优雅地落座,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与他无关。
“景伯父,景伯母。”裴舟向刚下楼的朱莉欠身,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公子的涵养。
秦森则随意得多,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靠:“景伯父,王林这是要搬走?”
他盯着那个行李袋,笑得意味深长,“我早说过,我们三个才是一国的。”
这话半年前他就对王林说过,如今旧话重提,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不属于你的圈子,强融也留不住。
王林低笑一声:“秦总说得对。”他紧了紧与木婉交握的手,“所以我要和婉儿订婚了,届时还请赏光。”
“啥?”秦森夸张地掏掏耳朵,转向裴舟,“他刚说啥?要和木婉订婚?”
裴舟抿了口果汁,眼皮都没抬:“隔壁旺财都听见了。”
确认自己没听错,秦森心情大好,指腹摩挲着玻璃杯沿,笑得见牙不见眼。
“景小姐。”木婉突然开口,声音柔得像掺了蜜,“我和王林的订婚宴,希望你能来。”
景桃头也不抬:“看时间。”
木婉挽着王林走近,掌心摊开:“这个送给景小姐,算是谢礼。”
那条镶玉的木雕小蛇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秦森眯起眼,这是王林在游轮上送景桃的礼物。
裴舟指尖微顿,当日他送闻香玉后,王林紧随其后送出的就是这个,景兆辉胸口发闷,这木雕还是他托人修复的。
“木小姐,”朱莉冷声打断,“景家不缺这点东西。”她转向王林,“东西拿好就走吧。”
王林谁也没看,只对景桃说了句:“节目组见。”便牵着木婉转身离开。
景桃猛地抬头,眉头紧蹙,他还要去参加《恋爱吧》?
她盯着玄关转角处王林消失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木婉掌心里那条镶玉的木雕小蛇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日她亲手摔断它时,木屑扎进掌心的刺痛感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跟我来。”
她突然起身,朝秦森勾了勾手指。
三个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裹挟着压抑不住的暴虐情绪。
不等众人反应,她已经径直朝二楼卧室走去,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朱莉和景兆辉面面相觑。
秦森狐狸眼一眯,反应极快。
他冲裴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安排直升机的事交给你了。”起身时故意放慢语速,“记得...让他们别那么快来。”
“好。”
裴舟指节发白,玻璃杯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胸口翻涌的情绪复杂得难以名状,嫉妒?愤怒?不甘?或许都有。
他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果汁,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果然,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二楼隐约传来木质床架撞击墙面的闷响,混着窗外暴雨敲打玻璃的节奏。
朱莉耳尖发烫,手里的茶杯差点打翻,这动静让她想起二十多年前马尔代夫蜜月时的棕榈树屋。
景兆辉面不改色地合上平板:“裴舟,你自便。”他起身时瞥了眼天花板,水晶吊灯正在轻微晃动,“我还有个跨国会议。”
“您忙。”裴舟颔首,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杯壁凝结的水珠。
朱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被楼上某声压抑的呜咽打断。她手忙脚乱抓起爱马仕包:“阿姨约了SpA...”高跟鞋踩到玄关时又回头,“密码是景桃生日倒序。”
佣人悄无声息地退场,窗帘被穿堂风吹得微微鼓起。
裴舟坐在真皮沙发上,领带突然变得窒闷。茶几倒影里,他看见自己解开了第一颗铂金袖扣,又猛地停住。
二楼走廊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密码锁的蓝光在昏暗走廊里像星子闪烁,他抬手时闻到指尖残留的橘子香,是方才景桃喝剩的果汁,溅在他虎口的一点甜。
指尖悬停在数字键上方三厘米处。
暴雨突然变得很吵。
暴雨在落地窗上蜿蜒成河。
床头的鎏金摆件开始摇晃,频率从无序到共振。景桃的指甲陷进某个人的肩胛骨,像要剜出一颗星星。
她眼前闪过木雕小蛇断裂的截面,玉镶的裂痕在记忆里泛着冷光,此刻有人用虎牙抵住她手腕的玉镯,秦森或者裴舟,不重要了。
真丝床单皱成一片浪。秦森在某个瞬间突然发力,把她的脸转向梳妆镜。
镜中三具躯体像三柄出鞘的剑,他故意让她看清自己眼底的不甘——
你看清楚,现在是谁在给你止痛?
但下一秒又被更汹涌的浪潮打碎,镜面蒙上雾气,只余三个模糊的影子在深海沉浮。
裴舟的腕表不知何时摘下的,金属表带在床头柜划出细痕。他向来克制的呼吸终于破碎,像被撕开的绸缎。
当景桃的脚踝擦过他腰侧的伤疤时,那是当初在仙逆剧组接住景桃时留下的,他突然理解了那些中世纪油画里弑神的圣徒,原来极致的克制本身就是一种疯狂。
当直升机旋翼的声音终于由远及近,三人的喘息早已分不清彼此。
景桃望着天花板上静止的光斑,想起仙逆世界那些星云,那些柳絮般的云朵,应该也是自由的很无力吧。
裴舟正在系衬衫纽扣,手指稳得不像话。秦森赤脚踩在地毯上,弯腰捡起被扯断的项链。珍珠项链躺在角落,残缺了好几颗。
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