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您暂时不用操心我的个人问题了，”裴瑜略带无奈地说道，“我现在就想专心搞学术研究，谈恋爱什么的还早着呢。再说，我刚来日本不久，还没心思想这些事情。”
“也对，也对，”南亮进教授赞许地点点头，随即又露出了关切的表情，“年轻人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真的想在日本发展，找个靠谱的日本男朋友也不是坏事......
像你这样的华国留学生，在日本男性眼中可是很有魅力的。而且，有个本地男朋友，对你了解日本社会、感受日本文化都有好处。我认识几个一桥大学的优秀男学生，和你一样都是学经济的，有共同话题，长得不比羽生泉也难看......”
裴瑜感觉额头开始冒汗，她知道南教授是一片好心，但这种话题实在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好不容易推拒掉南亮进牵线做媒的好意之后，远处传来了汽车引擎声。
“啊，接我的车来了。”裴瑜如释重负地指向远处那辆缓缓驶来的黑色轿车，“教授，我先走了。”
“好吧，这个话题我们改天再聊。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
裴瑜钻进了一桥大学派来接送她的车。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见她上车后立刻恭敬地说道：“您辛苦了，裴女士。我送您回酒店。”
“谢谢您。”裴瑜用日语回应道，然后疲惫地靠在座椅上。
车子缓缓启动，驶入了东京的夜晚。车窗外，霓虹灯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广告牌，街道上偶尔经过穿着蓬蓬裙、化着浓妆的年轻女孩。远处，东京塔的红白相间的钢铁结构在夜空中闪闪发光。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酒店门口。
“非常感谢。您辛苦了。”裴瑜向司机道谢，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酒店。
酒店大堂里播放着轻柔的爵士乐，几盏吊灯洒下暖黄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和威士忌的香气。
裴瑜刚路过餐厅区域，就看到詹姆斯·威尔逊在吧台上独自饮酒。他把袖子挽到手肘，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白衬衫的领口敞开着，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转动着酒杯，琥珀色液体在杯中打转。
他面前摆着一份报纸，但显然没有在认真阅读。
裴瑜白天已经和各大学校的经济学教授和证券界人士社交了足够长的时间，从早上一直到深夜，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用英语和日语重复了多少遍自己的学术观点。
此时裴瑜已经懒得继续和人交流，于是冷着脸低下头，想从另一侧绕过去，假装没看到詹姆斯。
可惜无视人的策略没有奏效，詹姆斯叫住了她。
“嘿，裴瑜！”詹姆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过来坐会儿吧。我刚从彭博社的朋友那里听说了你今天的精彩表现。”
酒保抬头看了看这边，又低头擦拭酒杯。
裴瑜停下脚步，转过身：“威尔逊先生？你还没休息吗？”
“叫我詹姆斯就好。过来坐一会儿？”詹姆斯拍拍身边的高脚椅，“陪我喝一杯。你看起来需要放松一下。”
裴瑜看了看钟：“抱歉，我有点累了。明天还有事要做。”
“就几分钟。”詹姆斯朝吧台努努嘴，露出了笑容，“我请你喝一杯。”
“我今晚不想喝酒。”裴瑜坦率地说。
“好吧，那来杯橙汁。”詹姆斯用日语对酒保说，“不好意思，请给这位女士来杯橙汁，要鲜榨的。”
酒保恭敬地点点头，开始忙碌。
裴瑜有些意外地看了詹姆斯一眼，没想到詹姆斯的日语说得还不错。
她想起原油期货开户的事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詹姆斯旁边的椅子上，揉着太阳穴说：“你的日语很不错。”
“我已经在东京待过三年了，还是公司的东京代表，如果还不会说日语，那就太丢人了。”詹姆斯苦笑着说，“不过老实说，我更喜欢说英语。日语里的敬语体系太复杂了，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人。”
“听说你今天下午去参加国际经济会议了？感觉怎么样？”詹姆斯补充了一句。
“还行。”
“就这样？”詹姆斯喝了一口威士忌，眯起眼睛看着她，“我听说你今天是焦点，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印象深刻，简直把那些保守的主流经济学家们给震住了。”
“你的消息真灵通。看来彭博社的触角伸得很长。”
“别这样，我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像你这样的女性学者太少见了。”
酒保把橙汁推过来，杯子里插着小纸伞和樱桃。
“谢谢。”裴瑜对酒保点了点头，然后端起杯子，问詹姆斯，“今天是工作日，你不用去上班吗？看你这样子，完全不像是辛苦工作了一天的样子。”
“结束了。我的工作量不大。”詹姆斯晃晃酒杯，“确切地说是无聊得很。今天又是一场关于‘日本奇迹’的讨论会，一帮人在那里吹牛，说什么日本的制造业要征服全世界，日本经济要超过美利坚了。你知道吗？他们甚至在讨论是否要在纽约买下洛克菲勒中心。”他停顿了一下，露出讽刺的笑容。
“你觉得呢？关于日本经济超越美利坚这个话题。”
“胡扯。”詹姆斯一口喝完威士忌，用力将杯子放在吧台上，“美利坚永远是第一。我们有最先进的科技，最强大的军事力量，最自由的市场经济。日本人？他们只不过是在模仿我们，制造一些便宜的小玩意儿罢了。汽车、电视机、随身听……这些东西迟早会被我们夺回来。”
裴瑜抬头看了他一眼：“或许很长的时间内是，不过没有什么可以说是永远的。罗马帝国曾经以为自己会永远统治世界，大英帝国也曾经认为日不落帝国会持续到永远。”
“是吗？”詹姆斯笑笑，“你们华国人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了，英雄惜英雄。我明白为什么今天下午你能让那些教授们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