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染红了荒村破败的屋檐。
靳先生的身影，自远处缓步而来。
簌！簌！
黑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面上覆着的青铜面具，泛着冷冽寒光。
他每一步踏下，都似踩在人心尖上，让四周的村民，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连窃窃私语，都凝滞在喉间。
李凡坐在一块青石上，慢慢地擦拭强弩，指腹摩挲着，冰冷的扳机。
余光注意到靳先生，朝着这边走来！
脑海中仍回荡着，清晨那场厮杀！
靳先生的剑，真是快得近乎妖异啊！
那三名悍匪，连惨叫都未及发出，就被身首异处了！
这样的人，为何会主动找上自己？
他缓缓起身，嘴角扯出一抹，恰到好处地笑。
“靳先生，有事？”
“嗯。”
沙哑的嗓音，像是钝刀刮过锈铁。
靳先生的目光，掠过李凡身后那顶，格格不入的遮阳伞！
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他曾在某个不该存在的地方，见过类似的东西。
“你是墨家的人？”
问题如刀锋劈面而来。
李凡瞳孔微缩，却面不改色。
“不是！”
空气骤然凝固！
靳先生沉默地审视着李凡。
面具后的目光，如有实质。
似要剖开对方的皮囊，直窥灵魂。
远处村民的呼吸声，都变得微不可闻。
莎莎！
唯有风卷枯叶的沙响，在两人之间回荡。
良久，靳先生忽然开口。
“这弩，借我一观！”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白看。”
李凡指节一紧。
在这乱世，交出武器无异于将命，交到他人手中！
可若拒绝...
他瞥见靳先生腰间那柄，未出鞘的长剑，喉结微动！
计算了下，在五步之内，自己绝无胜算啊！
“我若有歹意，你活不到现在的。”
靳先生似看透李凡的顾虑，竟破天荒地提出条件。
“半炷香为限。作为交换，我可为你做一件事!
只要不危害社稷，不违本心即可！”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村民们眼中迸出，赤裸的嫉妒。
“靳先生的承诺，在这朝不保夕的世道里，堪比免死金牌！”
“李凡这窝囊废，不但厉害了，还这么好运，真是人比人的扔！”
李凡深吸一口气，将强弩递出。
“请！”
靳先生接弩的刹那，周身气势骤变。
他屈膝而坐，指尖抚过弩身上，每一道刻痕。
时而轻叩机括，时而凝神细察。
仿佛天地间，唯剩此物。
半炷香将尽时，他忽然抬头。
“试一箭？”
李凡点头，随递过箭矢。
靳先生娴熟地上弦拉弓。
李凡心头猛地一跳。
靳先生这人，绝对用过类似器械！
“嗖！”
箭矢破空而去，钉入三十步外枯树，尾羽剧颤。
靳先生凝视箭尾良久，面具下传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
“好弩！”
归还时，他五指在弩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承诺有效！”靳先生拍了拍李凡肩头，声音轻却字字千钧。
“只要我活着。”
......
不远处，李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枯瘦的手指，掐进掌心。
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那顶遮阳伞，喉咙里泛着，胆汁的苦味。
三天前，他亲手将老母，锁在祖宅！
不仅断了她的生路，更断了，拿捏李凡的筹码！
“造孽啊……”他嘶声低语!
小孙子撕心裂肺的哭嚎，从李昭的身后传来。
孩子饿的，直接啃咬自己手指。
啪！
李昭暴怒转身，一巴掌将孩子，扇倒在地。
“号什么丧！”
遮阳伞下，却是另一番光景。
三丫踮脚替父亲擦汗。
阳光透过伞布，在她脸上投下淡蓝光晕。
李凡低头配合，嗅到女儿袖口，残留的奶香。
这肯定是昨日，孩子省下的最后一点奶粉。
“爹爹，再说说孙行者，偷蟠桃那段嘛！”
二丫推着板车撞来。
“啊！二丫头，你小心着点！”
车身歪斜，惹得苏婉惊呼。
大丫忙稳住车把，看向李凡的眼中，却闪着同样的期待。
连小黑也凑过来。
用湿漉漉的鼻子，蹭李凡手心。
哈哈！
李凡笑着继续讲述，声音在热风中起伏。
他描绘瑶池蟠桃的香气，如何勾得猴抓心挠肝。
看守仙娥的羽衣，又怎样在云端泛着霞光。
这些原着没有的细节，让神话，在迁徙途中鲜活起来！
......
入夜扎营时，三丫像树袋熊般，挂在李凡腿上。
李凡摸到孩子，突出的肋骨，心中一酸。
这几日虽不缺粮，可孩子们正在长身体……
“等着，爹给你们找甜食去。”
李凡捏了捏三丫的鼻尖。
女孩眼睛倏地亮了，仿佛已尝到蜜糖滋味。
断崖下的发现，让李凡呼吸凝滞。
蜂巢在落日余晖中，泛着琥珀光泽，像被点亮的灯笼！
他蹲下与小黑平视。
“老伙计，今晚加餐靠你了。”
黑狼琥珀色的眼珠里，映出主人狡黠的笑。
小黑如箭离弦，刹那时光仿佛凝固。
蜂巢坠落的慢镜头中，无数金点腾空而起。
小黑化作黑色闪电扑出。
咚！
李凡听见蜂针，扎入狼皮的闷响!
“对不住了……”
他用外衣裹住蜂巢。
嗷！嗷！
远处传来，小黑变调的哀嚎。
李凡掰下一块蜂蜡，塞入口中。
甜香炸开的瞬间，眼前浮现三丫笑起来时的小酒窝！
归途月光惨白。
李凡盘算着。
蜂蜜抹饼，蜂蛹烤食，蜂蜡照明。
簌！簌！
草丛突然窸窣作响。
小黑的身影，突然从草丛中蹿出。
李凡几乎认不出来。
从前那个精瘦矫健的黑狼，此刻肿得像只熊崽，右眼只剩一条缝！
“呜……”
狼嘴委屈地咧开，吐出一截咬烂的蜂巢。
李凡鼻尖一酸，将剩余蜜糖，全抹在小黑鼻头。
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黑每走两步，就要甩甩肿痛的爪子。
百步外的土坡上，三丫正踩在倒扣的箩筐上张望!
灶火在她身后，透出跳动的光晕。
她不知道的是，李凡带回的不只是蜂蜜。
在这年月，能尝到甜味，已是天大的福分！
......
李凡拖着沉重的步伐，穿过最后一片灌木丛。
他的衣襟上，沾着干涸的血迹。
腰间挂着用蜂蜡，封好的竹筒，怀里还揣着包野菜的野兔!
远处，青林村临时营地的篝火，星星点点。
像是散落在黑暗中的萤火虫！
“爹爹回来了！”
三丫第一个发现了，李凡的身影。
小丫头立马丢下手中的活计。
那是一半编织一半的草绳。
噔！噔！噔！
三丫趿拉着破草鞋跑来，鞋带都来不及系!
她的小脸上，还沾着灶灰，辫子松散地垂在肩头！
李凡弯腰，接住扑来的小女儿！
闻到小丫头发间，淡淡的柴火味。
“慢点跑，小心绊着。”
他揉了揉三丫的头发，目光扫向营地中央。
苏婉蹲在土灶前，用木勺慢慢地搅动，锅里的稀粥。
“今天有收获吗？”
大丫放下正在修补的草鞋，眼睛亮晶晶地望向，李凡腰间的猎物！
“小黑这是怎么了？”
二丫突然从树后探出头，手里还攥着一把刚采的野菜。
“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