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筏刚转过鹰愁涧最后一个弯道,凛冽的朔风卷着雪粒子扑面而来。
阿芷慌忙裹紧月白斗篷,发梢瞬间结满冰晶。
星野解下银狐裘要往她身上披,却被少女灵巧地躲开。
“你自己耳朵都冻红了!“
阿芷从袖中摸出个鎏金手炉塞过去,炉身上雕刻的忍冬花纹硌得星野掌心发烫。
她转身去帮沈清整理被风吹乱的药柜,腕间银镯撞在檀木抽屉上,发出清越的叮咚声。
萧煜突然按住剑柄。
男人玄色大氅在风中纹丝不动,剑鞘上的净水石芯泛着幽蓝微光:“有东西在跟着筏子。“
当竹筏撞碎木桩时,两岸陡峭的山崖突然向中间收拢。
阿芷发现原本湍急的黑水河竟在此处化作平静的碧潭。
潭底隐约可见青灰色石柱组成的阵列,每根石柱顶端都嵌着拳头大小的萤石。
“这些石柱排布像是星图。“
沈清用银针挑起水面漂浮的蓝藻,针尖立刻结出冰晶,“我们怕是闯进江坞人的水阵了。“
话音未落,岸边芦苇丛中突然飞出数十只竹哨箭。
箭矢擦着船帆钉入桅杆,尾羽上绑着的骨片在风中碰撞出诡异的韵律。
星野反手抽出苗刀,刀刃斩断第二波箭雨时,刀穗的合欢结突然迸出火星。
“是磷粉!“阿兰扯下嫁衣外罩的轻纱扑灭火星,“江坞人最忌火器...“
第三波竹箭来得悄无声息。
星野刚要掷出雷火弹,却见箭簇上缠着湿漉漉的水草,草叶间蠕动着半透明的虫卵。
萧煜剑光闪过,斩断的箭杆中爆开大团荧光粉末,粉末沾到船帆立即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收帆!“宁胡淤将药篓里的雄黄粉漫天泼洒。
粉末与荧光相触竟发出滋滋声响,腾起的青烟在空中凝成狰狞的鬼面。
两岸密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哨声,像是某种古老的应答。
竹筏突然剧烈震颤——潭底石柱竟开始缓慢移动。
“是活水桩!“阿芷惊恐地指着最近那根石柱。
青灰色石柱在水底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阿芷看见柱尖露出锯齿形。
那些半人高的锯齿随着石柱移动交错咬合,在水面划出森冷寒光。
“抓稳了!“
萧煜剑鞘重重磕在船舷。
竹筏擦着转动的锯齿偏转方向,船底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陆曜死死抱住药箱,看着三支竹哨箭钉入方才站立的位置,箭尾骨片还在嗡嗡震颤。
星野反手抽出苗刀,刀刃卡住迎面撞来的锯齿:“是机关桩!“
他手臂肌肉隆起,刀背青筋暴起。
被卡住的石柱内部发出机括脆响,竟从顶端弹射出铁蒺藜网。
沈清突然甩出霞帔。
轻纱缠住铁蒺藜的瞬间,星野的刀已劈断控制索。
铁网擦着船舷落水,激起的水浪泼湿了宁胡淤的药篓。
“西南角!“
宁胡淤抓起雄黄粉洒向水面,黄色粉末在涡流中形成箭头,“水下有联动齿轮组!“
沈清正用银针试探水流,闻言立即解开腰间锦囊。
十二枚磁石坠入水中,吸附在石柱基座的铁环上。
正在合围的机关桩突然停滞,发出卡壳的咔哒声。
对岸密林中传来气急败坏的呼哨,第三波竹箭裹着桐油火球袭来。
星野刚要挥刀劈砍,阿芷突然将木樨茶泼向空中。
带着药香的茶水遇火即爆成紫烟,竟是提前混入了硝石粉。
“咳咳...这比苗寨的驱虫烟厉害多了...“
陆曜边咳边笑,手中竹筛已罩住两支火箭。
竹筏突然剧烈倾斜——停滞的机关桩底部弹出铁锥,正在凿穿船底!
萧煜剑尖挑开暗格,青铜匣中雷火弹呼啸而出。
爆炸激起的水柱中,众人看见潭底密布青铜齿轮,数百条铁索正通过滑轮组牵动石柱。
“那里!“沈清突然指向东南方崖壁。
藤蔓掩映间隐约可见木质操纵台,两个赤膊汉子正在扳动绞盘。
陆曜拿出鎏金小弩。
弩箭带着钩锁钉入崖壁时,星野已经拽着绳索荡了过去。
苗刀寒光闪过,绞盘上的牛筋索应声而断。
失去拉力的机关桩顿时歪斜,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对岸突然响起苍老的怒喝:“何人胆坏我江坞千机阵!“
竹筏随波打转的间隙,众人看见白发老者立于水榭之上。
他身披蓑衣,手中令旗镶着七颗铜铃,俨然是机关阵的掌令人。
“晚辈苗疆阿芷,误入宝地实属无奈。“
阿芷突然高声道,双手交叠行了个罕见的礼,“敢问阁下可识得这个?“
她撩起衣袖,露出手腕处烫着的忍冬花纹——正是王妃暗卫的标记。
老者令旗微顿,铜铃叮当乱响:“二十年前,有个女娃娃带着十二箱西凉火器路过...“
“王妃仙逝前,一直惦记着苍梧古道的故人。“
阿芷从怀中取出半枚玉珏,日光下可见内里嵌着细如发丝的机关簧片。
“她说若遇持铃人,当以千机锁相赠。“
水榭突然降下竹桥。
老者颤巍巍举起个铜制圆筒,筒身弹出的铜片与玉珏严丝合缝。
当机关咬合的咔嗒声响起时,沸腾的潭水渐渐归于平静。
“竟是王妃故人...“
老者长叹一声,令旗挥出三长两短的节奏。
潭底齿轮缓缓逆转,机关桩沉入水底,露出条隐蔽水道:“速速离去!莫要再踏入...“
话音未落,东北山崖突然滚落巨石。
十余名黑衣人顺着绳索滑降,手中劲弩齐发。
为首的独眼汉子狂笑:“老东西,藏着镇南王火器图纸二十年,该交出来了!“
“带他们走!“老者朝旁边年轻人命令道。
独眼汉子话音未落,三支弩箭已钉入竹桥。
黑衣人腰间飞爪齐出,寒铁钩索深深嵌入水榭木柱。
老者身后的青年吹响牛角号,潭面突然升起十二道铁网,网上倒刺泛着幽蓝——竟是涂了箭毒木汁液。
萧煜挥剑斩断迎面飞来的钩索。
星野就地翻滚躲过弩箭,顺手抄起竹筏上的鱼叉掷向操纵台。
铁叉卡住齿轮组的刹那,整个潭底机关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
“接着!“
沈清抛来捆浸过药油的麻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