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蓝衣女子手腕翻转，软鞭绞住机关鸟的青铜翅膀。
阿依娜突然按下银铃暗扣，机关鸟尾羽迸出三枚袖箭，迫使女子撤鞭回防。
萧曜趁机扯过锦缎桌布凌空一抖，将射向贵女们的银针尽数兜住。
少年皇帝被侍卫护着退到廊柱后，眼睛却亮得惊人——这般惊心动魄的场面，可比奏折上的边关战报生动多了。
沈清的金针在月下划出七道弧光，精准刺入女子肩井穴。
那布满诡异纹路的面皮突然脱落，露出底下烧伤结痂的真容。
我瞳孔骤缩，二十年前药王谷刑堂里，玉娘被烙铁烫毁的半张脸与眼前人重叠。
“屏息！“沈清甩出袖中解毒散，药粉在空中炸开青雾。
女子袖中暗藏的毒烟被药粉中和，化作细灰飘落。
阿依娜的银铃网趁机罩下，却见女子腰身诡异地一扭，竟从网眼间隙脱身。
萧煜突然按住我肩膀：“看她的耳后。“
月光掠过女子翻飞的鬓发，三点朱砂痣若隐若现。
记忆如惊雷劈开岁月——当年玉娘被处刑前夜，曾有个接生婆抱着女婴冒雨离开药王谷。
“你是玉娘的女儿。“
陆昭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当年他奉命追查叛徒，却在山洪中丢失了婴儿襁褓。
“陆叔好记性。“
女子笑声嘶哑，突然扬手洒出漫天铜钱，“可惜你们连个奶娃娃都抓不住。“
那些铜钱边缘泛着幽蓝，分明是淬了剧毒的暗器。
星野剑花一挽，将毒钱尽数击落。
阿依娜甩出腰间银索缠住女子右腿，萧曜的袖箭随即封住她退路。
眼看要被合围，女子突然扯开衣襟，心口赫然纹着北狄狼图腾。
“药王谷算什么？“她癫狂大笑。
破空声骤响。
萧煜反手掷出酒盏，却还是慢了半拍。
女子咽喉插着半截断箭，正是皇宫禁军专用的雕翎箭。
少年皇帝脸色煞白，方才还护在他身前的侍卫长，此刻弓弦犹颤。
星野一个箭步扣住侍卫长手腕，却见其口鼻已涌出黑血。
阿依娜捏开他牙关轻嗅：“西域蛇蔓汁，见血封喉。“
“查箭矢编号。“
萧煜沉声吩咐，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三日内经手武库者，全部收押。“
陆昭突然蹲下身，用银刀挑开女子后领。
暗红色胎记形如弯刀，边缘还有火烧痕迹。
“当年山洪冲走的襁褓里，“他声音发紧，“该有这个为证。“
沈清接过银刀在胎记上一刮，朱砂混着鲜血流淌：“这是北狄巫医的刺青术，用赤铁矿混着人血刺入，二十年不褪色。“
更漏声遥遥传来，少年皇帝忽然开口：“萧伯伯，三年前西凉使团在陇西遇袭，护送将军后颈...也有这样的胎记。“
夜风卷着残花掠过染血的地砖。
陆昭望向宫墙外翻涌的乌云，当年玉娘临刑前的诅咒在耳边回响——“药王谷永世不得安宁“。
阿依娜突然轻呼：“你们看！“
她手中的青玉镯内侧，极小的孔洞中正渗出黑水，转眼将玉石腐蚀出北狄文字。
“是冰魄寒毒的配方。“
沈清蘸取少许毒液细嗅，“但多了味漠北红棘花。“
萧煜猛地攥碎酒盏：“当年王翊的毒方，果然来自北狄旧部。“
萧曜突然俯身拾起机关鸟残骸，指尖抚过翅根处的划痕：“这改造手法...是墨家弃徒的风格。“
少年将青铜翅片对着宫灯翻转，暗格里掉出半枚带血槽的齿轮。
“三年前陇西驿站，刺客用的连弩也有这种血槽。“
沈清用银针挑起腐蚀玉镯的黑水，突然嗅到一丝铁锈味：“红棘花汁液遇精铁会变红，但这里...“
她将毒液滴在银盘上，黑色逐渐转为暗紫，“有人掺了东海珊瑚粉。“
“东南水师上月刚进贡过珊瑚。“
少年皇帝声音发颤，“难道连水师衙门也...“
萧煜抬手截住话头：“我看得即刻查验武库。“
他目光扫过瘫软的侍卫长尸体，“既要灭口又要嫁祸，说明我们离蛇头很近。“
五更鼓响时，刑部大牢传来急报——三日前收押的武库掌事暴毙。
陆昭带人破门而入，只见囚犯以指蘸血在墙上画满扭曲的北狄文字，最醒目的是个倒悬的狼头图腾。
“是求救信号。“
随行的北狄译官冷汗涔涔，“他们在警告同伙，'蝮蛇入穴'。“
沈清却在血腥味中辨出异香：“他中的不是蛇蔓汁。
“她翻开死者眼皮，“瞳孔扩散呈蛛网状，这是药王谷'千丝引'的毒征。“
阿依娜突然扯下腰间银铃，倒出几粒药丸塞进译官口中。
几乎同时，译官袖中滑落的骨笛里钻出条碧绿小蛇，被星野一剑钉在墙上。
“南疆的翠玉蛇怎会识得北狄暗号？“
阿依娜冷笑，银索已缠上译官脖颈，“阁下这手易容术倒是精妙，可惜...“
她突然扯开对方衣领，后颈赫然露出弯刀胎记。
地牢火把剧烈晃动，译官的脸皮在挣扎中脱落半截，露出底下布满刀疤的真容。
萧曜眼疾手快扣住他下颚，却还是晚了一步——毒囊早已咬破。
“又是死士。“少年皇帝一拳砸在刑架上，“难道满朝文武...“
“陛下请看。“
萧煜用刀尖挑起译官中衣碎片，内侧绣着模糊的莲花纹，“这是二十年前江南白莲教的暗记，后来被永宁侯府收编为私兵。“
沈清突然按住心口，当年王翊叛军围城时，她在城墙下见过这个纹样。
血腥的记忆如潮水涌来，那些举着药王谷旗帜却绣白莲的死士，原是这个脉络。
暴雨骤降时，八百里加急冲入皇城。
浑身是血的驿卒滚落马背，怀里紧攥的军报已被血浸透：“陇西...伏龙岭...北狄残部集结...西凉王...“
星野劈开火漆，泛黄的纸笺上画着扭曲的蝮蛇，蛇尾缠着朵白莲花。
萧曜夺过军报对着烛光细看，墨迹间隐约显出药王谷独有的水印。
“好一出连环局。“
萧煜碾碎茶盏，瓷片割破掌心。
“借药王谷的信纸，用白莲教的人，布北狄的阵——这幕后之人，把我们所有人的旧账都算进去了。“
阿依娜忽然望向南方：“三年前使团遇袭的峡谷，就在伏龙岭北麓。
“她解下颈间银锁，内侧刻着蝮蛇绕莲的图腾，“当时有个蒙面人戴着这个，现在想来...“
锁片在烛光下翻转，莲花中心竟是个微雕的“翊“字。
地牢陷入死寂，当年被萧煜亲手斩首的王翊，名字再次化作阴云笼罩在众人心头。
檐角铁马在暴雨中叮咚作响，像极了二十年前金陵城破时的丧钟。
“去伏龙岭。“沈清突然开口，药箱里金针簌簌作响。
“能在千丝引里掺珊瑚粉的，除了药王谷执事，只剩当年偷走半部《毒经》的...“
“玉娘的同门师兄。“
萧煜接上话，伤口渗出的血珠滴在地图伏龙岭的位置，“那个本该死在北疆雪原的，鬼医莫怀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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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冲刷着伏龙岭的峭壁，萧曜蹲在悬崖边，指尖摩挲着岩石上的剑痕。
“三日前有七匹战马在此折返，马蹄铁印深浅不一，领头者左前蹄缺了枚钉。“
少年突然扯开藤蔓，露出半截嵌在石缝中的玄铁箭头，“西凉军械司特制的破甲箭。“
沈清用银簪挑起箭簇残留的褐斑：“是千丝引混合人血淬炼的毒，遇水会...“
簪头突然腾起青烟，岩石表面竟渗出黑色黏液。
阿依娜甩出银索缠住沈清手腕急退三步，众人方才立足处已塌陷成毒潭。
“连环扣。“
星野剑尖挑起腐烂的藤网，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铜管，“以山泉为引，毒液为闸，这是墨家机关术里的'黄泉渡'。“
萧煜突然解下玄铁铠甲掷入毒潭，精铁锻造的甲片转眼蚀成蜂窝。
他拾起块山石在掌心碾成粉末：“石灰岩遇毒生热，半刻钟内整片山崖都会崩塌。“
话音未落，崖顶传来机括转动声。
数十根淬毒铜管从岩壁探出，暴雨在管口汇聚成毒箭。
阿依娜突然摘下银冠抛向空中，南疆特制的响箭尖啸着炸开，惊起满山寒鸦。
“东北方三百步，七人。“星野闭目辨音，“三人持弩，四人握斩马刀。“
萧曜已解开随身木匣，十指翻飞间组装出三尺长的机簧连弩。
少年皇帝攥着袖中暗藏的匕首，突然指向前方雾霭：“那是什么？“
浓雾中缓缓显出一顶青布轿，轿帘绣着褪色的白莲。
抬轿的四个侏儒赤足踏在毒潭上，脚踝银铃与暴雨同频。
沈清的金针倏然出手，却在触及轿帘时齐齐坠落——那青布竟掺着磁石粉。
“故人重逢，何须刀兵相见。“
轿中传来金石相击般的嗓音，帘缝间伸出只布满紫斑的手，掌心托着个琉璃瓶，瓶中游动着三条血红的西域盲蛇。
陆昭的剑哐啷出鞘：“莫怀仁！二十年前你盗走《毒经》投靠北狄，今日...“
琉璃瓶突然炸裂，盲蛇遇风即化，空中弥漫开甜腻的香气。
沈清反手将药箱砸向山石，机关暗格迸出的药粉与毒雾相撞，竟在半空燃起幽蓝火焰。
阿依娜趁机甩出银索缠住轿顶，却扯下整片青布——轿中空空如也，唯留个青铜人偶，人偶心口插着半截珊瑚簪。
“东海进贡的珊瑚...“
少年皇帝突然想起什么，慌忙扯开衣襟，贴身佩戴的玉锁片已变成暗红色。
沈清一针扎在他曲池穴：“锁片浸过蛇蔓汁，遇珊瑚粉则成剧毒。“
她割破自己手腕，将药王谷传人的血滴在玉锁上，“陛下速服此丹，能撑三个时辰。“
山体突然剧烈震颤，毒潭开始沸腾。星野劈断两根铜管，浑浊山泉喷涌而出，在众人脚下冲出道裂缝。
“跟我来！“萧曜率先跃入裂缝，手中机簧弩连发七箭，箭箭钉在暗河凸起的钟乳石上。
众人踏着箭杆疾行，身后不断传来岩壁崩塌的轰鸣。
阿依娜突然闷哼一声，小腿被飞溅的毒液灼伤。
星野反手将她甩到背上，剑锋在石壁上划出火星引路。
暗河尽头豁然开朗，月光从溶洞顶端的裂隙漏下，照亮石台上摆放的七盏青铜灯。
灯芯浸泡在血泊中，勾勒出北狄文字组成的狼图腾。
萧煜用刀尖挑起灯油嗅闻：“人鱼膏混着冰魄寒毒，这是...“
“招魂灯。“沈清声音发颤，“当年王翊用此法控制药人死士，灯灭人亡。“
石台突然翻转，七具玄铁棺破土而出。
棺盖上刻着在场七人的生辰八字，边缘渗出黑红的血胶。
少年皇帝踉跄后退，撞翻了东南角的灯盏，整座溶洞顿时回荡起凄厉的嚎哭。
“棺中都是活人！“
阿依娜甩出银索缠住即将闭合的棺盖，“他们中了千丝引！“
萧曜的机簧弩对准棺椁连接处的铜链连射，却见星野突然挥剑斩向自己左臂——整条手臂已爬满蛛网状青纹。
少年皇帝这才发现，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个针眼大的血洞。
“从进溶洞开始。“
沈清金针封住星野心脉，掀开他衣袖，皮下竟有细小的蛊虫在游走，“不是千丝引，是南疆失传的'牵丝蛊'！“
陆昭突然挥剑劈向暗河，水花中浮起数具戴着白莲面具的浮尸。
他挑开一具尸体的衣襟，心口纹着倒悬狼头：“是永宁侯府的私兵，但蛊虫...“
阿依娜割破指尖，血珠滴入暗河的瞬间，水面突然翻涌起无数透明蠕虫：“有人把蛊卵下在水源里，我们方才喝的...“
溶洞顶端传来机括转动声，莫怀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下：“这份重逢礼，可还称心？“
“闭气！“沈清扬手撒出金粉，荧光粉末黏附在蛊虫表面，霎时显出水底密布的蛛网状丝线。
萧曜眼疾手快射出袖中飞爪，勾住溶洞顶端的钟乳石纵身跃起，腰间机括弹开的油纸伞将众人罩在其中。
阿依娜割破银镯，暗格中滚出三颗赤红药丸：“含在舌下，可阻蛊毒入脑。“
她突然扯开星野衣襟，将药丸按在他心口游走的蛊虫凸起处。
蛊虫遇药暴退，在皮肤下拱出蜿蜒血痕。
“西南角的水流有异。“少年皇帝突然指向暗河漩涡，“方才灯盏倾斜时，那处水纹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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