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公子不必唤得那么亲热，在下还是习惯旁人唤在下名字，或是林公子。”
林岁康既已经将话挑明，对着顾春湖说话便少了些许客气。
“在下已经将话说得十分明白，顾公子与我阿姐并不合适，以后还是不要往来的好。”
见林岁康说得如此决绝，顾春湖只觉事出突然，有些不敢相信。
他虽只见了岁安妹妹两回，但他当差这些日，无时不在想她。
且他与岁安妹妹相见的两回都聊得很是愉快，怎么岁安妹妹突然就叫她弟弟与他说这样绝情的话。
对了，岁安妹妹呢？
“你阿姐呢？你说的，也是她所想？”
“自是阿姐所想。阿姐不忍与你说这些，便由康代劳。”林岁康淡然道。
想要一刀了断，便要决绝。
一时间，顾春湖思绪纷乱。
“为什么？”见林岁康说得不像作假，他忍不住问：“是觉得顾某一介武夫，配不上岁安妹妹么？”
他好不容易瞧上一个姑娘，且爹娘也同意，多好的事儿，为何岁安妹妹说翻脸就翻脸？
冷眼看着顾春湖萎靡的模样，林岁康轻嗤一声。
“顾公子，你家中之事，你是真不知么？”
“我家中......什么事？”顾春湖茫然地抬起头。
“顾公子既不知，便自己瞧瞧吧。”说着，林岁康便将许或派人送给他的信，推到顾春湖面前。
顾春湖将信纸拿起，见上面写着自己家的境况，不由得抬眼看了眼林岁康。
“顾公子也别怪在下着人查探你家，既然想结两家之好，自是要打听清楚你家的境况。相信顾家也派人打听过我阿姐和我家吧。”
顾家确实派人打听过林家诸人，甚至连林岁安的干爹干娘都知晓。不然，爹娘一开始便不会叫自己与岁安妹妹相看。
他家在他的亲事上虽夹杂着些利益，但他是真心想娶岁安妹妹，也会真心对她好。
顾春湖有些出神。
林岁康敲了敲桌子，“顾公子，继续看看吧，看完你便明白其中缘由。我阿姐，断不会嫁入顾家这样的人家。”
顾春湖回过神来，继续往下看。
他看到信上详细地写着他两个姐姐嫁到了何处，脸色不由得涨红起来。
他爹娘拿两个姐姐的婚事换前程一事他也知晓，只是那时他才十五六岁，家中是父亲的一言堂，谁也不能忤逆父亲。
他的前程中掺杂着姐姐们血泪和委屈，他也心中愧疚。
现在他大了，也挣了些军功。父亲在家中虽仍旧坐着一家之主的位置，但也会听取一些他的意见。他也时不时想办法贴补两个姐姐和外甥们，叫自己心中好受些。
等他看到自己父亲瞒着众人养了个寡妇船娘时，终是忍不住，脸色涨红得仿佛要滴血般，连脖子也跟着红了起来。
他家打着不纳妾的名声，便是想叫家中男儿在婚事上能更好些。
可他父亲却两面三刀，表面上要名声，私底下却做出如此不堪之事。
包养外室，私德不修。
若是传出去，他父亲靠着姐姐们换来的官职还要不要？若被言官参一本，降职、罢官、夺奉，皆有可能。他家男儿还能娶到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恒国虽未禁止官员出入秦楼楚馆，在纳妾上更是对官员士族格外优待。
父亲既不想守着母亲一人过日子，何苦要传出家中男儿不纳妾的名声。既然定下家中男儿不纳妾的规矩，又为何包养外室？
瞧见顾春湖从茫然到羞愧再到愤慨，林岁康心中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那船娘是个寡妇，叫什么，住在哪，你父亲习惯休沐时去那船娘家中，信上都写得一清二楚。今日正好休沐，你大可去瞧瞧。”
闻言，顾春湖猛然起身，桌上的桂花糕不慎被他带倒，落在冰冷的地上。
包着桂花糕的麻绳散开来，油纸也破了。洁白的桂花糕滚落一地，沾染上了灰尘。
他要去瞧瞧。
虽然他知道林岁康没必要哄骗他，但他定然要去亲眼看看。
他急匆匆地出门，便撞见从隔壁出来的林岁安。
他低下头，有些不敢看她。
“林姑娘，对......对不起。”他忽然开口，说的却是道歉之语。
“顾公子，你没有对不起我。”林岁安福了福身，轻声道：“你我没有缘分，此后，便别过吧。”
“好......好......”顾春湖沙哑着嗓子，点了点头，脚步匆忙地离去。
刚走出茶肆，却又折返了回来。
林岁安和林岁康看着又折返回来的顾春湖，皆有些不解。
林岁康欲起身，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难不成顾春湖还要纠缠阿姐？
“林公子、林姑娘。”顾春湖弯着身子，垂着头，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顾公子有什么不妨直说。”林岁安安抚地拍了拍林岁康，笑着看着顾春湖。
“我父亲之事，能不能......能不能......”顾春湖想求林岁安和林岁康不要将他父亲私养外室之事宣扬出去。
只是，他有些难以启齿。
是他父亲私德不修，他如何有脸去求别人。
林岁安大概明白顾春湖折返回来的来意，便道：“顾公子放心，你家之事，与我们无关。”
林岁康也明白过来，随即冷哼一声：“顾公子此后与我们家不相干，顾家之事自然也就与我们家不相干。”
顾春湖自是明白林岁康的话，他以后不再来打扰林姑娘，他父亲的事林家便不会宣扬出去。
“是，多谢，告辞。”他弯了弯腰，终是不敢抬头再看林岁安一眼，再次匆匆离去。
透过茶肆的窗子，瞧见顾春湖带着随从策马而去。
林岁安看了眼碎了一地的桂花糕，咽下杯中的茶水，起身对林岁康道。
“走吧，回家了。阿娘今日约了干娘和白夫人玩叶子戏，瞧着时辰也该归家了。春鸢姐姐给我分了些鹿肉，你也算有口福，正巧就回来了，晚上叫李妈妈做个鹿肉锅子。”
林岁安与林岁康往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