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或撑着额头，半倚在车内座椅的扶手上，神情很是疲累。
前夜，他抄了半宿的书，又连夜寻了个仿古高手将书做旧。
昨日早朝后，便将自己抄的那本呈给了圣上。
圣上瞧过后，当即便招了诸位大臣商议来年蝗灾的防御之策。
诸位大臣轮流翻看了那本书，见上面说得头头是道，即便有心中不信之人，也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将新的防治之法加进了来年蝗灾的防治之策中。
如何将新的防治之策实施下去，诸位大臣商议了许久。
待计策商定，宫门已经落了锁。
他与诸位大臣只能在宫里的值房中歇一夜。
别的大臣还能勉强安眠，许或则被圣上单独叫了去。
许或与皇帝此前不仅仅是君与臣的关系，许或还是皇帝以心相交的好友。
皇帝许久未与许或单独相处，兴致来了，便拉着许或下棋，又问起书的来源。
许或将书的来源一一说了，只是没有将自己偷换书之事如实相告。
只说：“在丰乐楼时，臣无意间听林大姑娘与旁人说起，在一本古书上瞧见新奇的蝗灾防治之法，臣便多问了一句。林大姑娘心有家国，便托臣将书献给圣上。”
又将他与林岁安如何相识一事如实相告。
当然，他只说最初相识，是因为林大姑娘救了他姨母。
皇帝头一次见许或说起一个女子时神色柔和，不由得有些诧异。
便又说起他的婚事。
许或只道自己无心成家。
皇帝也不逼迫他，只微微叹了口气。
他与许或相识多年，知道他以前的处境。
只是为了大业，他不好贸然插手许家与蒋家之事。
甚至在蒋鼎之造反前，除了他的心腹，没人知道许或是他的人。
许或受了许多来自亲人的背叛和迫害，心中对亲情怕是早就没了期待。
“罢了，哪日你若想娶妻，朕便给你赐婚。”皇帝拍了拍许或的肩膀，叹息一声。
圣上拉着他谈了半宿，两天两夜，他只睡了一个多时辰。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许或的马车随即转入另一条街道，回了真园。
林岁安与顾春湖到了春鸢家。
她将自己带的礼递给春鸢，又逗了会儿春鸢的两个孩子。
几人说了会儿话，顾春湖便拉着林改去院子里练练。
两个男人在院子中打得难舍难分。
林岁安与春鸢站在廊下瞧着。
“你怎与他同来？你俩可不顺路。”春鸢笑着问，语气间带着几分调侃。
“春鸢姐姐，顾家之事，你知道多少？”林岁安收回目光，看着身侧的春鸢。
“顾家什么事？”春鸢不解地问。
见春鸢毫不知情的样子，林岁安缓缓松了口气。
“顾家......”林岁安正想与春鸢说顾春湖两个姐姐之事。
便听见顾春湖一声欢呼。
“林大哥，你输了。”
林改拍了拍顾春湖肩膀，笑着道：“好小子，长进不少。”
随即，顾春湖窜到林岁安跟前。
“岁安妹妹，我赢了。”
顾春湖眼中好似盛着星星，定定看着林岁安。
林改也到了春鸢面前。
“瞧瞧，冬日里都出汗了。”春鸢拿帕子给林改揩了揩额间的细汗。
林改凑近春鸢，小声道：“今日给他面子，让他一场。”
他年长顾春湖好几岁，顾春湖可不是他的对手。今日瞧在岁安妹子在，给顾三郎几分薄面，不要在姑娘家面前丢了面子。
顾春湖瞧见林改与春鸢亲密的样子，眼中满是羡慕。
又转过头期待地看着林岁安。
顾春湖往前了半步，岁安妹妹也会给他擦汗么？
他心中升起一丝冒昧的想法。
“顾三哥真厉害。”林岁安一只脚不自觉往后挪了挪，笑着赞道。
“喔！”顾春湖欢呼一声。
他与岁安妹妹才第二次相见，擦汗这样的事太亲密了些。岁安妹妹夸他厉害，他便心满意足。
随即，顾春湖过去搂着林改的肩膀。
“林大哥，咱们再打一场。”
林改无奈地看了眼春鸢，眼中写着‘娘子救我’。
春鸢挥了挥帕子，自个儿答应的要与顾三郎切磋，便去受着吧。
两人又在院子里打了起来，这回，林改可没让着他。
“你刚刚说顾家什么事？”
春鸢看了眼院中打着的二人，将林岁安拉着进了正屋。
“顾三哥的两个姐姐，外嫁的那个，给了南边的一个都护做妾。”
林岁安也不藏着掖着，便将张慧娘与她说的告知了春鸢。
“顾家还有这等事儿？”春鸢有些诧异。
随即又看向林岁安，“安儿，姐姐并不知此事。”
她们身为丫鬟，都不愿与人为妾。
顾家却将嫡亲的大姑娘给人做了妾。
且与外人只说是外嫁，不是顾家的老亲旧友，想来都不知道此事。
顾春湖和林改熟识起来也才一两年，这些事，顾春湖也不曾与他们说起过。
瞧见春鸢歉疚的眼神，林岁安握住春鸢的手。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姐姐不要多想。”
此前她也有一瞬间怀疑春鸢。
怀疑春鸢是不是想将她当做筹码来拉拢林改与同僚的关系。
随即又觉得自己多想，林家有平宁侯府靠着，只有旁人来攀林改才是。
春鸢却心中愤慨。
瞧着顾家是个好的，谁知道内里是这样。
这不是拿姑娘换前程么？
如此想来，安儿若是嫁进去，以后公婆将她的姑娘与人做妾，她又当如何？
春鸢瞧见里间乳母逗弄着的她的染姐儿，若是谁敢将她的染姐儿与人做妾，她定然与那人拼命。
顾家如此轻贱女子，不是好归处。
“安儿，你与顾三郎才见过两面，还不算熟。姐姐帮你寻个由头将他打发了吧。”此事是她的疏忽，因她而起，她便想法子将此事了解。
“姐姐，你与姐夫觉得顾三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见林岁安问她，春鸢垂眸细细想了想。
“他挺仗义，在扶云山还舍命救过你姐夫。性子也好，从不见他发脾气，见谁都露着笑脸，是个挺好的孩子。”
春鸢随即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林岁安额头。
“你该不会起了高热吧？加上今日，你才见他两回，你该不会瞧上他了吧？你心里既清楚，顾家不是好去处......”
林岁安将春鸢的手拿下来。
“是吧，顾三哥挺好。谈谈可以，嫁，不成。”
“你说什么？”春鸢惊愕地看着林岁安。
“谈什么？”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