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放心，康若有负阿姐，此生枉做为人。”
林岁康也很郑重，目光清明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又带上慈爱地笑与林岁康闲谈起来。
“现下你已是举人，来年春闱可有把握？”
春闱一事，林岁康早已想好，他今年能考上举人已经实属侥幸。
他考入嵩阳书院才一年，真真在书院里就学了大半年。他受名师教导时间短，与书院中许多同窗比起来颇有差距。
哪怕他日夜苦读，虚心求教，此回秋闱他的名次也只是在中下。
想春闱得中，很难。
若想一举金榜题名，还要再勤学苦读才成。
他要静下心来再度三年，三年后，再参加春闱，届时争取一举上榜。
林岁康恭谨地回道：“回老夫人，康才疏学浅，此回中举已属侥幸，书院夫子也叫康再精心苦读两年再参加春闱。夫子良言，康业打算三年后再参加春闱。”
听着林岁康如此说，老夫人心中有些失望。
她以为，京都城中要出一位少年进士。
随即又觉得林家小子不骄不躁，也是极好，三年后再考也更为稳当。
便也点点头，不再说科考一事。
“去年与你定下约定，没想到你真这么快就来赴约，便带着你姐姐家去吧。”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坐在自己身旁的林岁安，示意她可以回家了。
林岁安起身，终是没忍住，在老夫人身边跪下。
“老夫人，安儿入府十余年，得侯府教养，您疼爱，如今脱籍归家。侯府恩情，安儿此生不忘。以后不能在您身边伺候，只愿您福体康泰，福寿绵长。侯府兴荣昌盛，平宁顺遂。”
“好孩子，起来吧。”
老夫人将林岁安扶起，见林岁安落泪，眼角也泛起些泪光。
又对春酒道：“去把东西拿来给她。”
“是。”春酒应声去了。
不一会儿，身后便跟着四个大力嬷嬷抬着两口箱子进来。
春酒手中捧着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一套头面，和一百两纹银。
大力嬷嬷抬着的箱子打开，最上面放着一张单子，下面装着的皆是金银玉器、精美布匹以及一些单独放着的小盒子。
那是老夫人私库补贴给林岁安的嫁妆。
林岁安救了她时，她只赏了一套头面儿，放了她的身契。
于老夫人而言，算不得重赏。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林岁安又想跪下谢恩，却被老夫人拦着。
“也别跪来跪去，跟你弟弟家去吧，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了。”老夫人挥了挥手。
林岁安犹豫了一瞬，终是走到林岁康身旁。
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来来往往，换了许多人，林岁安不过也只是其中一个。
老夫人心中虽有不舍，但终究没有挽留。
又挥了挥手，轻声道：“去吧，去吧。”
林岁安福了福身。
“老夫人，保重，安儿归家了。”
说罢，林岁安看了眼屋里众人，见大家都目露不舍。
狠了狠心，转身便往外走去。
林岁康拱了拱手，道了声：“老夫人，康也先告辞了。”忙跟上林岁安的脚步。
瞧着两人出了里间，老夫人才叹息一声。
“这孩子走了，我还真舍不得。”
“您要是不舍，趁着安儿还没走远，要不老奴去将她叫回来。叫她再伺候您十年八年的，想来她那个小举人弟弟也不敢说什么。”
陶妈妈瞧见老夫人有些伤感，忙出主意。
“说你是个老泼皮你还不认，人家回去骨肉团聚，是好事儿。你若是拦着，这缺德事儿可不要算到我头上。 ”
老夫人没好气地睨了陶妈妈一眼，又冷哼一声。
转头又吩咐陶妈妈，“你替我去送送她。”
陶妈妈知道老夫人心中不痛快，福了福身，便快步跟着出去了。
林岁安刚出了正屋，便瞧见今儿不当值的丫鬟皆在门口。
“安儿姐姐。”影儿最先上来，拉着林岁安的袖子。
“先前咱们不是告别过了么？这会儿又是做什么？”林岁安问。
“大家都想送送你。”王瑞轻声道。
林岁安看了看，这些都是受过她恩惠的丫鬟。
王瑞，徐环，小五，兰儿，正屋外间打帘子的丫鬟，绣房所有人，茶水间小厨房等与林岁安交好的……
“多谢诸位。”
林岁安走到松鹤堂正门处，那些丫鬟只能送到这里。
林岁安又看向众人，“也愿诸位心想事成，平安喜乐。”
众人也都福身回礼。
出了正门，走出一小截儿。林岁安只觉心中堵得慌，刚想回头看一眼。
赶来的陶妈妈轻轻握着她的手臂，把她往前带了带。
“林姑娘，侯府虽好，你也得主家信重，但今日，还是莫回头了吧。改日回来拜见老夫人，想看再好好看就是。”陶妈妈知道林岁安全名，此刻也不再叫她安儿姑娘，而是称其为林姑娘。
林岁安知道陶妈妈的意思，她在这里，终究是为奴为婢，既然放了籍契，便要向前看。
林岁安点了点头，终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陶妈妈一直将林岁安送到侧门儿。
她现在已经不是侯府的奴婢，那侧门儿，她进出也走得。
“林姑娘，老身就送到这儿了。以后你若是有什么难处，用得着老身，便来寻我。老身两个儿子还算争气，若能相帮，定不会袖手旁观。”
陶妈妈与林岁安面对面站着，慈爱地看着林岁安，就好似看着自己的孙辈。
“愿你今后平安顺遂，事事无忧。”
“也祝嬷嬷身体康泰，永享天伦。”林岁安福了福身。
“你爹娘弟妹都看着你呢，快家去吧。”陶妈妈拍了拍林岁安的手，示意她过去。
林岁安走到林定山等人跟前，张慧娘与林岁喜忙欢喜地抱着她。
“安儿，我的安儿，走，咱们归家。”
张慧娘擦了擦眼角的泪，见陶妈妈还看着她们，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多谢老夫人慈善，善待我家姑娘，也多谢婶子这些年照拂我闺女。”张慧娘也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福礼。
见陶妈妈笑了笑，便又转头拉着林岁安说话。
“今儿我请了你干娘一家子来给你接风洗尘，昨儿娘去买了一条大鱼，瞧见有猎户卖兔子，也买了两只。那兔子都是鲜活的，一灰一白。灰的我叫李妈妈杀了烧来吃，白的瞧着好看，便叫你爹编了个笼子养起来……”
张慧娘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家子欢喜地往府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