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牧点点头,
“这些年陛下年岁渐长,身边又有拥护他的朝臣,自然是想把权力接到自己手里的。”
他抬眸看了一眼齐玉卿,只见她低眸靠在贵妃榻上,一双丹凤眼晦暗不明,只能凭着日常对她的熟悉判断出她此刻的不悦。
可除了不悦,
顾清牧还敏锐的感觉到她的一点脆弱。
那脆弱转瞬即逝,快的让他来不及细品,这也是他在齐玉卿身边头一次感觉到除去威严之外的情绪。
毕竟,那些他看不到的,都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
此刻她的不悦也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他缓缓低下头,不想叫人看见眼底的落寞。
待到再抬头时,面上只剩坚毅。
“长公主准备怎么做?”
齐玉卿摇摇头,轻笑着说,
“说实话,本宫也不知道,若出面阻止赐婚,我与羡安的关系就算暴露在世人面前,而这也正中了陛下的意思,届时群臣笔伐,本宫就只能回到含元殿,不再临朝听政。”
她与羡安相爱几载,为了她,羡安一直未娶,除了她也不接近任何女子,若现在也让他抗旨拒绝赐婚,便也等于毁了他的前程。
齐玉卿轻笑一声,一个简单的赐婚,就将她和宋羡安逼入两难之地,她这个侄儿的心思倒是一贯深沉。
思忖良久,
顾清牧终于开口,一字一句咬字入骨。
“臣不知殿下会如何选择,但臣永远都会追随殿下。”
齐玉卿弯了弯唇角,随后站起身走到顾清牧身前,
“走吧,我们去看看怀夕,宫里事多,我还未亲自去问怀夕一个欺瞒我的罪责。”
她嘴上说着责罚的话,面上却扬着温和的暖意。
顾清牧也跟着笑起来。
——
念汐想到齐玉卿会来,却没想到她来的这么急。
看见齐玉卿站在门口的一刻,念汐即便唇角勾着笑,眼里的泪也依旧不受控制的滚落,
那日端午夜,她就知道玉卿已经认出了她,即便没有立时追问,心里也一定存了疑影。
她望着齐玉卿,哽咽的唤好友的名字,
“玉卿,你来了。”
齐玉卿拉住她的手,隔着面纱细细打量,
“怀夕……你太坏了!既然没死,这么些年为何不给我们传个消息?”
说罢,喉间一阵酸楚,紧接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两个昔日好友在顾清牧的注视下紧紧相拥,最后双双哭红了眼眸。
顾清牧给二人泡了壶茶,
念汐拉着齐玉卿坐在窗下,齐玉卿看着她面上的那个面纱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念汐眸色微滞,指尖轻轻抚摸着温热的杯壁。
顾清牧也十分好奇,自从见到阿姐她就一直蒙着这个面纱,一开始他以为阿姐是不想被人认出,
可她并没有抗拒和长公主相见,
所以,这个面纱下一定还藏着阿姐不肯说的秘密。
好在念汐也没有隐瞒的打算,她将面纱取下,脸颊处的一片伤疤就这样明晃晃的露在二人面前。
顾清牧满眼震惊,他盯着那个伤疤心痛至极,
女子的容貌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就算是个男子也知道。
况且他的阿姐本是全京城最美的女子,
刚被烧伤的时候,她该有多难受?
他死死盯着那片伤疤,垂落的双手以握成拳。对阿姐的心疼溢于言表。
齐玉卿也是如此,同为女子,她知道念汐一定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
她不顾伤疤狰狞,轻抚了一下,“这是被当年那场大火烧的?”
念汐点点头,随后安抚二人,
“你们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这于我而言没什么的。”
齐玉卿心里难受,攥着念汐的手承诺,
“放心吧怀夕,我会给你寻最好的医士,一定能修复好这片伤疤,信我!”
念汐摇摇头,轻松的说,
“没事的玉卿,你们不用难过,我早已经习惯了,若是真心对待我的男子,不会因为一道伤疤而介意。”
“有了这个印记,我也能时刻记住自己愚蠢的过去。”
齐玉卿抿着唇,心里对谢淮聿的怨恨越发深厚,
她愤恨的说,
“谢淮聿这个睁瞎眼,宁愿给别人当后爹,也不珍惜该珍惜的人,活该他如今孤身一人!”
念汐呼吸微凝,眼眸下意识的盯住齐玉卿,
齐玉卿拉着她的手细细说,
“你还不知道吧,那苏紫菀怀的根本就不是他谢淮聿的孩子,这几年这事情传遍了京城,苏紫菀连宴会都不敢参加,生怕贵眷们拉住她问那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齐玉卿怕戳痛念汐的伤心事,也以为她还记挂着谢淮聿,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念汐先是一愣,掀开尘封记忆,她由记得谢淮聿对苏紫菀母子的看重。
原来那不是他的孩子啊。
她不禁失笑,苏紫菀怀的不是他的孩子,他都那样珍重苏紫菀,可见年少的爱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
他真的很爱苏紫菀,这爱意早已深入骨髓,宁愿顶着被世人耻笑的可能,也要认苏紫菀的孩子为亲子。
所以,她输得理所应当。
她的妄念在谢淮聿的深情面前不值一提。
她不过是他的将就。
念汐释然一笑,好在,她已经走出了那场荒唐的单恋,她已经足够清醒。
见她出身,齐玉卿便知自己不该提谢淮聿和苏紫菀。
她拉了拉念汐的手,将她从深思中扯出来,故作委屈的说,
“怀夕,这么些年你都不来看我,可知我一个人在宫里有多寂寞。”
念汐柔柔一笑,“我虽未入宫,这些年也知道长公主的威名,若没有你救我父亲,想来我也无法活着见到你。”
齐玉卿眸色渐渐变得认真,
“当年若不是我心软,一时拿不定主意去了皇陵,顾太傅也不会险些被斩首。”
她拉着念汐的手,又朝顾清牧看了看,诚挚而含着歉意的说,
“怀夕,清牧,其实救顾太傅的并不是我,当时我只有一封皇兄的遗旨,仓促之下根本无法救人。”
念汐蹙起眉心,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顾清牧已经替她问出口,
“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