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舅父院子里栽种了不少的白叠。”
长孙无忌道:“这东西好养,你的东宫也种了不少。”
棉花在南北朝时期传入中国,但早期只作为富贵人家的观赏花卉。
晚唐之后,才开始逐渐作为纺织材料。
“舅父可知,那白叠果实上那层白色的‘花’,可是上好的御寒之物啊!”
“哦?”
长孙无忌眸色深深,现下御寒之物多是动物皮毛、木棉、芦花,白叠若能御寒,倒不失为一个商机。
李承乾蹲下身子,目光灼灼盯着笼子里的小猞猁。
毛茸茸的,还凶巴巴的呲牙,实在是太可爱。
长孙无忌表示没眼看,竟然在人的脸上,看到了对猞猁的谄媚。
“承乾啊!你收敛着点儿行不?”
“舅父种的这几盆,不够做棉衣的,东宫里种了不少。秋收之后,我借花献佛,舅父莫要嫌弃寒酸。”
李承乾折了支菖蒲在手里,逗弄笼子里的猞猁。
长孙无忌在廊下落座,“真正的佛在太极宫里头,承乾,你可不要分不清主次。”
李承乾道:“把谁落下了,我都不敢那尊大佛落下。”
“如此,我在这里谢过殿下。”
突然来了生人,加之环境因素,猞猁有些应激,这家伙的老家在雪山,耐寒但怕热,长安六月份的气温并不善良。
李承乾丢下菖蒲,走过去坐到长孙无忌身边,方才那一声“殿下”的意思,是要他有话直说。
“很多东西要推开,都是自上而下。”
长孙无忌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白叠价贵,一般的庶民购置不起,非要大族逐利,铺开种植,东西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有利可图,首先冲上去的就是世家大族,自家的饭碗里的肉,他们看得比谁都重。让他们自己起势,朝廷顺势而为,造福了民生,又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关中地区以关陇世家为主,要从关陇世家下手,当然得找他长孙无忌。
李承乾笑道:“陛下有心肃清北方边患,将白叠纳入税收之中,还能充盈国库。”
“我现在就开出一片土地,让人播种。”
“迟了!”李承乾友情科普:“长安的地理条件,白叠在四月中旬播种,迟不过五月,如今都六月中旬了,太迟了。病虫害风险会提高,产量降低,白叠价贵,忙活了一场若没有收益,白白的浪费银钱不值得。”
长孙无忌心下一惊,农事经验,非亲身经历而不得,李承乾一个养在深宫,金尊玉贵的太子,怎会如此熟悉农事?
若是寻常作物倒还罢了,可以询问百姓,白叠在民间只是观赏花卉,根本就没有经验来源。
“承乾,你……”
“怎么了?”李承乾还未意识到自己长孙无忌起疑,“舅父,我说的是真的。”
眼下他俩一条船上的蚂蚱,往后利益合作还多着,第一次让长孙无忌办事儿,就搞赔本买卖,以后这老小子还会愿意帮他办事儿吗?
“就算不考虑时间问题,眼下大量后置白叠,也会遭售卖白叠的商家恶意抬价。现在是六月中旬,明年四月中旬播种,未来十个月的时间,舅父可以慢慢屯置白叠种子。”
长孙无忌默默压下疑惑,道:“那就听承乾的。”
“舅父,我都饿坏了。”
长孙无忌当即唤来下人,吩咐摆膳。
用力过猛,吃饭个都折磨人,长孙无忌看出李承乾窘迫,没有开口点破,李承乾和李世民有些方面很像,死要面子活受罪。
酒足饭饱过后,李承乾从长孙府启程回宫,车行至半路,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李承乾暗道不好,没等他反应过来,马发疯似的往前冲。
人群慌忙躲闪,因躲闪不及的不幸被殃及的不在少数,李承乾听到“咔嚓”一声,应该是马车某个零件受损,猜测马车和马都被人做了手脚。
李承乾当机立断,跳车逃生,马车行速极快,惯性使然,李承乾重重的摔在地上,右腿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有疯马当街伤人,很快就引来了负责巡防的武侯铺,武侯铺由金吾卫组成,配合不良人,主要管理基层治安。
疯马被当街斩杀,因不明确是否是闹市纵马,马车的主人李承乾也被人围住。
“放肆,你们是什么东西?我家公子也是……”
“闭嘴!”
李承乾呵斥住吴顺,太子的马受惊了,本人还摔下马车,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贸然暴露身份,只怕明日坊间流言就是太子当街纵马。
“请你们长史过来。”李承乾掏出东宫的鱼符,又嘱咐道:“疯马和马车守好,给我留在原地,不许动分毫。”
东宫的鱼符,负责巡防的武侯不敢怠慢,眼前之人就算不是太子,也是非富即贵,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物。
涉及东宫,鱼符被迅速递到了负责京城治安巡防的李大亮手里,登时惊出了他一身冷汗,唤了京兆尹段纶一同前来。
李承乾被就近安置到一处驿馆,李大亮和段纶来时,郎中正在给李承乾包扎。
二人正要行礼,被李承乾出声制止,行示意不要暴露身份,道:“马和马车都在原地,没让人经手,你们查清楚是怎么回事。疯马失控被波及的人,整理出一份详尽的单子出来。再有,给我准备一辆新的马车,我要回去。”
李大亮赶紧下去安排马车,段纶领京兆尹的人将马和马车收拾带走,顺道统计马车失控,人员伤亡情况。
事关重大,不可能瞒住皇帝,况且,他出行的车马出了问题,必定要问责太子仆,掌管东宫车马的太子仆是皇帝亲自任命,要提前跟皇帝打招呼。
听说李承乾从马车摔出去,李世民星夜赶往东宫,确定只是轻微扭伤,养个把月就能行动如常,李世民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昨日才发生的刺杀,你今天大摇大摆的出门?出门就罢了,你还不带随从?李承乾,你到底长没长心?朕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蠢货?”
脚踝传来的阵痛令他心烦意乱,又要挨骂,李承乾一时也有了几分脾气。
“我这个蠢货不配做陛下的儿子,我一直都有自知之明,陛下没必要重复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