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一股蛰伏已久的暴戾在心底翻涌,他几乎要放任那股力量冲破枷锁——他渴望将所有厌憎之人碾作齑粉,让整个世界为他的痛苦陪葬。
但理智如同一盆冷水浇下,他攥紧颤抖的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若真如此失控,不正是给了仇敌最痛快的嘲讽?
那些始终牵挂他、为他点亮希望的人,又该如何承受这份绝望?想到此处,他浑身的力量突然泄去,只剩空荡荡的悲凉在胸腔回荡。
算了,既然悲伤无法消解,那就将其淬炼成利刃。往后余生,他誓要以这股力量为刃,与这世间抗争到底,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血路。
凛冽的海风裹挟着北海道的霜雪掠过衣角,贺鸿煊裹紧风衣踏上南下的新干线。
窗外的雪原渐渐化作绵延的城市灯火,当霓虹如潮水般漫过车窗他终于站在了东京涩谷川流不息的十字街头——这座与北海道截然不同的繁华都市,正以滚烫的喧嚣迎接这个背负着故事的旅人。
贺鸿煊走过熟悉的街道,记忆里的霓虹广告早已褪色。巨幅屏幕上,金发如液态黄金倾泻,鎏金眉眼凝着灼人光焰,朱唇微启似要吐露神谕。她身披的金袍垂落星辰,连阴影都泛着神性的柔光——正是近来霸屏的明日见香奈,一个自称是天照的神。
“米迦勒一倒,还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蹦出来了。”
他冷笑一声,将手机里关于这位“女神”的热搜狠狠划走。
走进一家商场,周身的寒冷这才有所褪去,贺鸿煊倚着斑驳的落地窗,望着城市天际线明灭的霓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冷的玻璃杯。
自莫凡在圣城掀起腥风血雨,青龙现世搅乱人间秩序,世界便陷入了一场疯狂的造神狂欢。曾经高高在上的圣殿沦为笑柄,各国政客红着眼眶,在实验室与祭坛间浇筑出一尊尊新神。
街头巷尾的血色未干,新闻里却不断播放着新神诞生的庆典。贺鸿煊看着屏幕上明日见香奈的鎏金神像,忽然想起历史书上那些王朝更迭的瞬间——权力的真空永远需要填补,当旧秩序崩塌,哪怕用鲜血浇灌,人们也要亲手捧起新的神明。
暮色如墨浸透东京城时,凄厉的警报突然撕裂夜空。贺鸿煊望着玻璃幕墙外翻涌的乌云,还未反应过来,远处海面已掀起滔天巨浪。海水如同挣脱牢笼的巨兽,轰然拍碎海堤,裹挟着咸腥的死亡气息奔涌而来。
广场上的人群没有尖叫,仿佛演练过千百遍般,沿着逃生通道向商场顶楼涌去。皮鞋与大理石地面碰撞出整齐的鼓点,孩童被紧紧护在怀中,老人被搀扶着快步前行,只有应急灯的红光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贺鸿煊却转身逆着人流,风衣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他走出商场的瞬间,冰冷的浪花已漫过脚踝。
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远处,明日见香奈的巨幅海报在翻涌的海水中中扭曲,而海报上眼眸仿佛正凝视着这场末日般的浩劫。
霓虹在咸腥的浪潮中扭曲成血色光斑,涩谷十字路口瞬间沦为深海战场。鳞甲泛着幽蓝荧光的海妖张牙舞爪,尖锐的嘶鸣撕破夜空,它们裹挟着翻涌的浪涛,如同死神的先锋军,向着街道上不断后退的法师们扑去。
贺鸿煊逆着人潮缓步前行,黑色风衣被咸湿的海风掀起猎猎作响。冰冷的海水漫过他的脚踝,在裤管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海妖张牙舞爪向他扑来,他凝视远方。海水翻涌中,他与这喧嚣割裂,虚实界限在这一刻模糊难辨。
“回来!危险!”
终于,有一名年轻法师看不下去了,开始在远处大喊道。
可贺鸿煊并没有理会这个家伙,依旧面无表情的向前走去。
“混蛋!快停下!”
那名法师见这个断臂的黑色风衣青年似乎是没有听到,再次喊道。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海妖的尖啸,第一头海妖张着布满倒刺的巨口扑面而来,20米!10米!5米!
浑浊的浪花几乎要将贺鸿煊整个人吞没。街角的日本法师死死闭上双眼,指节捏得发白——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就算是高阶法师也绝无生还可能,这场面光是想象都令人不寒而栗。
街道上海浪声与海妖的嘶吼交织成末日乐章。
当法师再次颤巍巍睁开眼,瞳孔瞬间剧烈收缩——本该被撕成碎片的黑衣青年,竟在与海妖触手可及的刹那,如苍鹰般灵巧跃起,稳稳落在怪物头顶。
他脚下的海浪仿佛化作无形阶梯,踏着翻涌的浪尖,逆着潮水的方向踏空而行。就连月光也为他的黑色风衣镀上银边。
贺鸿煊当然不是来当救世主的。魔法协会冰冷的通缉令还揣在他怀里,那些曾被他保护的人,却把他当作异端所厌弃。
从他掌握的魔法,被魔法协会列为禁术的那一刻起,所谓法师守护城市的责任,就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从今往后,他的魔法不再是守护的盾牌,而是斩断枷锁的利刃。不为虚名,不为大义,只为自己而战,在这疯狂而荒诞的世界里,劈开一条属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