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车残骸燃烧的浓烟被狂风撕成碎片，陆云漪跪在冰面上，指尖深深抠进冻土。
远处的城市灯火如同被巨兽吞噬，黑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冰原蔓延。
她试图站起身，膝盖却不受控地发软。那不是恐惧，而是基因锁崩溃带来的虚脱感。
“还能动吗？”
林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单膝跪地，作战服肩甲裂开一道豁口，暗红的血迹在低温中凝结成冰晶。
江天野被他护在臂弯里，老人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咳出带着金属碎屑的血沫。
陆云漪抓住林寒伸来的手。
他的掌心粗糙温暖，与南极零下七十度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
三人相互搀扶着退向冰脊背风处，身后传来冰层断裂的脆响。
“黑塔在抽取地核能量。”
江天野突然开口，浑浊的瞳孔映着天边扭曲的光环，“那些光柱……是能量导管过载的征兆。”
林寒摸出战术腰带里的金属管。管身表面结着霜花，内部的数据芯片泛着微弱的蓝光。
这是江小满遗留的最后希望。
他刚要开口，脚下冰面突然传来异样的震动。
不是爆炸，也不是冰裂。
像是无数细小的金属颗粒在冰层深处摩擦。
“退后！”
陆云漪猛地拽住两人。她腕间的淡金色疤痕突然发烫，某种本能的预警电流般窜过后背。
三人刚扑倒在地，原先站立的位置便爆开冰雾，暗金色的液态物质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荆棘状的金属尖刺。
林寒的突击步枪几乎在同时开火。子弹击碎最近的两根尖刺，飞溅的金属液滴在冰面烧出焦黑的孔洞。
“往高处走！”他嘶吼着，拽起江天野冲向最近的冰丘。
暴风雪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歇。
陆云漪回头望去，瞳孔骤然收缩。整片冰原正在“生长”。
暗金色的脉络从黑塔基座辐射而出，所到之处冰层翻卷隆起，形成无数犬牙交错的金属棱柱。
更远处，十二道光柱交汇处浮现出巨大的齿轮虚影，每转动一次，冰原便随之震颤。
“是黑塔的防御系统……”
江天野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他摸索着从防护服内袋掏出老式怀表，表盘玻璃早已破碎，指针永远停在某个宿命的刻度，“二十年前小满的实验……触发过类似的反应……”
冰丘顶端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三架漆成雪白的装甲车冲破冰雾，车顶的电磁炮台正在校准方向。
陆云漪认出车身上的衔尾蛇标志，是守夜人组织的私兵。
“交出密钥！”扩音器里的电子音撕裂寒风。
林寒将江天野推到冰岩后方，反手抽出腿侧的钨钢匕首。
刀身映出他冷峻的侧脸：“带教授从西侧裂缝走，我拖住他们。”
“你疯了吗？”陆云漪抓住他的手腕。
基因锁崩溃带来的灼痛让她指尖发抖，却仍死死扣住不放，“那些装甲车配备的是脉冲震荡炮！”
仿佛印证她的话，领头装甲车的炮口突然泛起蓝光。
林寒猛地将她扑倒，震荡波擦着发梢掠过，后方冰丘轰然炸成齑粉。
飞溅的冰渣如子弹般扫过，在他颈侧划出血线。
江天野突然剧烈咳嗽。老人蜷缩在冰岩阴影里，染血的手指在怀表背面摸索。
当金属表壳弹开的瞬间，幽蓝的光粒如萤火般飘散，在暴风雪中勾勒出模糊的路径。
“跟着光……”他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呕血，“去零点公社的应急通道……”
陆云漪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
她架起江天野，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蓝光指引的方向挪动。
林寒且战且退，突击步枪的子弹在装甲车防弹玻璃上炸开蛛网状裂纹。
暗金色冰原仍在疯狂异变。金属荆棘刺穿冰层，像某种活物的触须般追逐着逃亡者。
陆云漪的靴底传来灼痛，那些荆棘竟在释放高温。
她踉跄着摔进冰缝，怀里的江天野重重撞上岩壁。
“快到了……”老人气若游丝地指向冰缝深处。
幽蓝光粒汇聚成箭头，指向一道被积雪掩埋的合金闸门。
陆云漪用肩甲撞开结冰的密码盘，当她将江天野的怀表按进识别槽时，闸门发出生涩的金属摩擦声。
林寒的怒吼从后方传来。
陆云漪转头望去，瞳孔瞬间放大。
追击的装甲车被金属荆棘缠住履带，车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
但更可怕的是荆棘丛中腾起的“雾气”，那是由亿万金属微粒构成的死亡风暴。
“青铜蜂群……”江天野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恍然，“黑塔的纳米级防御体系……我们触发了终极警戒……”
林寒的身影在金属风暴中时隐时现。他撕开燃烧瓶掷向蜂群，爆燃的火焰短暂清出通路，但更多的金属微粒立刻填补空缺。
陆云漪看见他的作战服后背裂开，露出被高温灼伤的皮肤。
“进来！”她嘶声大喊。
闸门终于升起半人高的缝隙。林寒滚入通道的瞬间，陆云漪按下紧急封闭按钮。
合金门轰然闭合，将追击的金属风暴隔绝在外。
黑暗吞没了三人。
江天野的怀表坠地，表盘迸发的蓝光勉强照亮通道。
这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冰隧，墙壁上布满人工开凿的痕迹。
陆云漪摸到墙面的应急灯开关，老旧的LEd灯管闪烁数次才勉强亮起。
“这里是……”林寒撑着墙喘息，后背的灼伤让他声音发紧。
“上世纪冷战时期留下的避难所。”
江天野倚着冰壁坐下，颤抖的手指指向隧道尽头，“往前走三公里……有零点公社的补给站……”
陆云漪撕开急救包。
止血凝胶涂在林寒伤口上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他肌肉紧绷，却一声不吭。
江天野的状况更糟，老人胸口监测仪的读数已经跌破安全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浑浊的杂音。
“教授，撑住。”陆云漪将最后的能量剂注入他静脉，“我们……”
轰鸣声打断了她的话。
整条冰隧突然剧烈摇晃，冰屑如暴雨般坠落。
林寒拽起两人冲向深处，身后的隧道在连环塌方中化作废墟。
当他们跌跌撞撞冲进圆形大厅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直径百米的冰窟中央，矗立着半截钻探机残骸。
生锈的机械臂上缠满冰晶藤蔓，驾驶舱的防弹玻璃后，冻结着穿老式防寒服的尸体。
最令人窒息的，是残骸后方那道贯穿冰层的裂缝。
幽蓝的光芒从地底透出，照亮了裂缝中密密麻麻的金属卵囊。
“是蜂巢……”江天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黑塔的防御系统……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孵化……”
陆云漪的腕间疤痕突然灼痛。她踉跄着后退，看见最近的卵囊表面裂开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