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着冰碴撞在实验室的防弹玻璃上，发出细密的脆响。
江天野缩在监控屏后的阴影里，手背上未愈合的冻疮渗出暗红血丝。
他盯着屏幕上的实时画面。
五公里外的冰原上，数十辆装甲车正碾过积雪，车顶的探照灯在暴风雪中划出刺眼的光柱。
“他们绕开了伦理锁的熔坑。”
陆云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蹲在实验台旁，正用绷带缠住渗血的掌心。
冰晶玫瑰的残瓣嵌在她手腕皮肤下，泛着微弱的蓝光。
林寒将最后一枚弹匣压入步枪，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侧身贴在观察窗前，战术目镜的夜视模式下，能清晰看见装甲车侧面喷涂的黑色鹰隼标志。
那是跨国军工集团“夜枭”的图腾。
“十分钟前，所有通讯信号被屏蔽。”
江天野调出电磁波频谱图，原本密集的曲线此刻已归为平直，“他们在用定向脉冲干扰器。”
实验室的顶灯突然闪烁，备用电源启动的嗡鸣声从地底传来。
陆云漪猛地起身，撞翻了桌上的试剂瓶。淡黄色液体顺着桌沿滴落，在金属地板上腐蚀出细小的气泡。
“通风系统停了。”
她按住抽痛的太阳穴，实验室的氧气含量正在显示屏上缓慢下降，“这是要逼我们出去。”
林寒的枪口微微下垂。
他瞥见江天野颤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老教授正试图激活尘封二十年的应急协议。
屏幕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框，加密指令栏浮现出一行小字：【最高权限已转移】。
“他们拿到了黑塔宪章的控制权。”
江天野的嗓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摘下老花镜，镜片上蒙着层白雾，“现在整个南极研究区的系统都......”
爆炸的冲击波打断了他的话。
实验室东侧的承重墙轰然倒塌，混凝土碎块如暴雨般砸向设备。
林寒拽住两人扑向角落，气浪掀翻的金属柜擦着陆云漪的发梢掠过，在墙面上撞出凹痕。
烟尘未散，扩音器的电子音穿透废墟：“根据《黑塔宪章》第7条，现由联合指挥部全面接管研究设施。请立即解除武装，重复，请立即解除武装。”
江天野的耳膜嗡嗡作响。
他看见烟尘中浮现出全副武装的身影，那些人戴着防毒面具，肩甲上凸起的尖刺泛着幽蓝冷光。
最前排的士兵举起造型奇特的枪械，枪管呈螺旋状，发射的不是子弹，而是某种凝胶状物质。
“是神经阻滞弹！”陆云漪压低声音。
她曾被这种武器击中过，知道那些粘液接触皮肤就会导致全身麻痹。
林寒突然举起突击步枪。
子弹穿透烟雾，精准击中领头士兵的防护面罩。
防弹玻璃应声碎裂，但那人只是晃了晃，面具下的金属骨骼在裂纹后若隐若现。
“义体士兵......”
林寒的瞳孔收缩。
他曾在秘密任务中见过这种改造人。痛觉神经被切除，骨骼替换为钛合金，完全为战斗而生的杀戮机器。
更多的凝胶弹从四面八方射来。
林寒翻滚着避开，粘液在他身后的仪器上炸开，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江天野蜷缩在翻倒的实验台下，摸到个冰冷的金属盒。那是三小时前从黑塔基座取出的真空零点能核心。
“接住！”
他将金属盒抛向陆云漪。
盒盖在空中弹开，幽蓝的能量流如活蛇般窜出，缠绕住最近的士兵。
凄厉的惨叫声中，那人的机械臂冒出青烟，钛合金关节在高温中熔成铁水。
陆云漪趁机冲向主控台。
她的手环与终端接触瞬间，整面墙的显示屏同时亮起，刺目的红光笼罩实验室。
通风管道突然喷出白雾，天花板降下六边形合金板，将三人围在直径两米的防护舱内。
“这是我设置的最终防线。”江天野的指尖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
防护舱外传来密集的撞击声，义体士兵正在用液压拳套轰击合金板，“能撑十五分钟，但氧气只够......”
他的话戛然而止。
陆云漪正盯着舱壁上的监控画面。
二十架重型钻探机正在黑塔基座旁集结，机械臂末端安装着类似注射器的装置。
深紫色液体在透明容器中翻涌，那是能溶解量子结构的纳米蚀剂。
“他们要直接抽取星核密钥。”林寒的枪托重重砸在舱壁上。
防护罩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六边形合金板已出现细微凹陷。
江天野突然抓住陆云漪的手腕。
老教授的眼白布满血丝，声音却异常平静：“小满的遗骸结晶......那些冰晶玫瑰的真正作用，是黑塔能源的缓冲器。”
陆云漪感觉腕间的蓝光突然变得灼热。
她低头看去，皮肤下的玫瑰脉络正在生长，细如发丝的能量导管刺破表皮，与防护舱的能量核心产生共鸣。
林寒的战术目镜捕捉到异常能量波动。他转头看向黑塔方向，十二座塔身的幽蓝光芒正在向中央汇聚，形成直径百米的能量漩涡。
南极极光在漩涡上方扭曲，宛如被无形之手撕扯的绸缎。
“他们在强行启动反重力引擎。”
江天野调出能量监测图，曲线呈垂直攀升，“地磁偏移值已经超过临界点......”
防护舱突然倾斜。
陆云漪撞在舱壁上，额头擦出血痕。
透过监控画面，她看见冰原裂开巨大的沟壑，暗红色液态物质如岩浆般喷涌。
那些液体接触空气后迅速凝固，形成类似珊瑚的硅基结构。
“是逆熵病毒！”江天野嘶吼。
二十年前的惨剧在眼前重现：太平洋黑塔泄露的液态智慧体，正是用这种病毒将海洋生物硅基化。
防护舱外传来金属撕裂声。
林寒举枪对准缺口，却看见义体士兵突然停止攻击。
戴着银灰面具的指挥官穿过人群，手中的脉冲权杖指向防护罩。
“江教授，我们不想伤害你。”
经过变声器处理的电子音冰冷刺耳，“交出星核密钥的载体，你可以继续领导研究。”
陆云漪的腕间蓝光暴涨。能量导管刺入防护舱核心的瞬间，整个空间被幽蓝光芒填满。
江天野的便携终端突然弹出全息投影，显示黑塔基座的真空零点能导管正在过载。
“他们在用你的基因共鸣强行抽取能量！”林寒抓住陆云漪的手腕。
那些能量导管已蔓延到她的小臂，皮肤下的蓝光如血管般跳动。
防护罩轰然炸裂。
气浪将三人掀飞，林寒的后背重重撞在金属墙上。他挣扎着抬头，看见指挥官举起权杖，杖尖对准陆云漪的心脏。
江天野扑向实验台下的暗格。老式转轮手枪的击锤声在混乱中格外清晰，子弹穿透指挥官的肩甲，却只在金属骨骼上溅起火星。
反作用力震得江天野虎口开裂，鲜血顺着枪柄滴落。
“冥顽不灵。”指挥官挥动权杖。
脉冲波将江天野击飞，老教授撞碎玻璃幕墙，半个身子悬在六十米高的平台边缘。
陆云漪的尖叫声中，林寒的突击步枪喷吐火舌。
子弹擦着指挥官的金属面罩飞过，在墙上留下焦痕。
两名义体士兵趁机扑来，液压拳套带起破空声。
千钧一发之际，整座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
黑塔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能量漩涡中心迸发出炽白强光。
所有电子设备同时失灵，义体士兵如断线木偶般僵直倒地。
陆云漪腕间的蓝光骤然熄灭。她踉跄着冲到平台边缘，和林寒合力将江天野拖回安全区域。
老教授的防护服被玻璃碎片割得支离破碎，胸口监测仪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看外面......”
江天野虚弱地指向观察窗。
暴风雪不知何时停了，南极夜空清晰得令人心悸。
十二座黑塔顶端射出的光柱在苍穹交汇，勾勒出巨大的古钟轮廓。
钟摆位置悬浮着冰晶玫瑰的虚影，秒针正指向某个永恒的刻度。
林寒的战术目镜自动放大画面。
他看见每座黑塔表面浮现出玛雅文字，那些符号与江小满遗骸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能量漩涡中隐约有模糊的人影浮动，像是从时间长河里打捞出的残影。
指挥官突然发出机械合成的冷笑。
他扯开破损的面具，露出半张金属面孔：“你们根本不懂自己在对抗什么。黑塔筛选的是整个文明的......”
爆炸的气浪吞没了后半句话。
实验室西侧墙壁轰然倒塌，改装雪地车撞进废墟。
车门弹开的瞬间，零点公社的标志在硝烟中显现。
匿名黑客组织的救援到了。
“上车！”
驾驶座上的蒙面人抛出电磁脉冲手雷。蓝光闪过，方圆百米的电子设备同时瘫痪。
林寒架起江天野冲向雪地车，陆云漪将冰晶玫瑰的残瓣按在车载终端上，成功激活反重力引擎。
雪地车腾空的瞬间，指挥官举起脉冲权杖。能量束擦着车尾掠过，在冰面上犁出焦黑的沟壑。
陆云漪回头望去，看见黑塔群的光芒正在扭曲，那些玛雅文字如活物般蠕动，仿佛在酝酿更大的危机。
江天野蜷缩在后座，染血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动。
地磁监测图显示南极极点正在偏移，而能量漩涡中心出现了熟悉的频率波动，与江小满实验事故当天的数据完全吻合。
“时间锚点松动了......”他咳嗽着吐出带血的唾沫，“那些残影不是过去的投影，而是......”
雪地车突然剧烈颠簸。
林寒抓住扶手，看见后视镜里追来三架武装直升机。机腹悬挂的电磁炮开始充能，蓝光在暴风雪中格外刺眼。
陆云漪将掌心按在控制面板上。冰晶玫瑰残留的能量注入引擎，雪地车骤然加速，在冰原上划出诡异的弧线。
追击者的炮火不断落在车侧，炸起的冰碴如钻石般四溅。
“去三号避难所！”江天野调出加密地图，“那里有能屏蔽量子探测的......”
话音未落，黑塔群的方向传来玻璃破碎般的清响。
众人转头望去，十二座塔身同时迸发强光，能量漩涡中心浮现出巨大的冰晶棱镜。
棱镜中折射出无数人影，有的穿着上世纪探险队的装束，有的却是现代科考队员的模样。
林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在那些虚影中看到了自己。他手持青铜罗盘站在塔基前，腕表定格在某个特定的时刻。
雪地车冲进冰川裂缝的刹那，追击者的直升机突然失控。
驾驶员惊恐的呼喊通过公共频道传来：“仪表盘......所有指针都在逆时针旋转！”
江天野的监测仪发出尖锐警报。
地磁偏移值突破极限的瞬间，南极冰盖上的所有黑塔归于沉寂。
而在他们逃生的方向，新的危机正在凝结。暴风雪中若隐若现的，是更多装甲车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