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窗暖,画屏间,亸云鬟。睡起四肢无力,半春闲。
玉指剪裁罗胜,金盘点缀酥山。窥宋深心无限事,小眉弯。
“好词!”和峻、陶谷、薛居正都是叫好。
范质沉吟着点评道:“和相不亏是花间派词人啊,这首诗,一眼就看出是在写春闺的心事啊。是首佳作啊。”
鱼崇谅和李昉两人脸色微变,都是读书人中的精英。这首诗当一句“佳作”的评价,绝无问题。
杨骏倒是依旧保持着那副和煦的笑容,仿佛周遭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他轻轻地对和凝颔首示意,随后与苏娃儿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那眼神中分明在说:“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
接着,他语气平和而自信地缓缓开口:“词牌名《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虽然刚才的诗作已经让在场诸人对杨骏的才学有了一定认知,只是没能想到他这么快就又作出一首!
不过还没等到在场众人齐声叫好之际,和凝却立马吟诵出第二首来:“
《何满子》
正是破瓜年几,含情惯得人饶。桃李精神鹦鹉舌,可堪虚度良宵。却爱蓝罗裙子,羡他长束纤腰。
写得鱼笺无限,其如花锁春晖。目断巫山云雨,空教残梦依依。却爱熏香小鸭,羡他长在屏帏。”
依着在场众人的想法,杨骏起码应该会沉思片刻,谁知道和相公话音刚落,杨骏立马起身道:“
《斗百花》
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刚被风流沾惹,与合垂杨双髻。初学严妆,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
争奈心性,未会先怜佳婿。长是夜深,不肯便入鸳被。与解罗裳,盈盈背立银釭,却道你但先睡。”
此时的和凝在听完杨骏的词后,眉宇不免微皱,他如何不明白杨骏的词作水平远高于他,他第一首写春闺的心事,杨骏依然跟着他的节奏写,第二首写爱慕之情的诗作,杨骏写的是新婚少女心事的词作。最为紧要的是,他是随心所欲想起什么写什么,而杨骏不一样,他可是根据自己的词意才进行创作,如果说写的比自己差点就算了,问题是人家写的比自己要好啊!
在五代时期的中原地区,文学衰落,和凝是屈指可数的几个中原文学家,并且是其中佼佼者,在五代文坛中占有一席之地。不过此刻的和凝,不免有些质疑自己“南冯北和”的名号,难道真的是自己水平不行吗?
想到这里,不服输的和凝继续吟诵第三首诗作道:“
《望梅花》
春草全无消息,腊雪犹馀踪迹。越岭寒枝香自折,
冷艳奇芳堪惜。何事寿阳无处觅,吹入谁家横笛。”
而杨骏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张口而出道:“
《雪梅》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每人三首诗词也就是总共六首诗词过后,冯道扶着桌子哈哈大笑,很狂放地道:“掌柜,此等文坛盛事,愣着做什么,上酒啊。”
站在一旁的掌柜都有些傻眼、懵逼。他鉴赏能力不行,但这写诗的速度也太快了。不过,与和相公比试的这位年轻人很厉害啊,怎么说呢,就是感觉他的诗词水准更好一些!不过,此刻掌柜的还是走过来,对着和凝佩服地道:“两位相公真厉害,把我都听得痴了!”
说完这话后,便让取了葡萄酒,进来的小厮开酒,倒酒。
和凝缓缓坐了下来,端起旁边的酒盏,一饮而尽。而在场的众人在这个空挡中,不由地品读起刚才的好诗词来!
“好句子。”这一声迟来的喝彩声,但无疑在场众人还是品出来了“细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一句必定会流传开来。都是读书人,诗句的好坏焉能鉴赏不出来。
座位上冯吉挤挤眼睛,揶揄道:“掌柜的,贵宾待遇是不是人人有份啊?”
本来这个场合中,是没有樊楼掌柜说话的份的,但难得冯吉问道,虽然当下掌柜已经震撼到木然的状态。顷刻间成诗词六首,其中不乏佳作。这什么概念?他虽然不懂诗词的精妙,但从众人的评论、反应中就看得出来好坏。对他而言,关键的是赌注没有了啊!樊楼的东家只给了五坛西域葡萄酒。
掌柜点点头,表示人人有份。不过他看了一眼和凝与杨骏,商人的精明立马写在脸上,他讪笑道:“不过刚才说的五首是一个人的,这两位相公的话,可得十首呢,还差四首呢!”
冯道听到这话后,当即大笑一声道:“哈哈,掌柜的意思是,他们两人还差四首呢!”
掌柜的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闻言浅笑一声道:“诸位相公,你们能来我这里,樊楼自是蓬荜生辉,只不过难得今日有机会,想着能让相公们多留几首佳作罢了!”
冯道笑着看向和凝和杨骏道:“和相公、杨小友,人家掌柜得在跟你们二人求词作呢!”
和凝这时候已然知晓自己水平不如杨骏,但他生性豁达之人,对于名利之事在他看来不过是过眼烟云之事而已,因此对于掌柜的求词,和凝的目光直接瞧向杨骏道:“怎么样,杨小友,还有四首可有把握?”
“和相公,这……”杨骏一时间内有些摸不着头脑,和凝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以退为进?
不过接下来,和凝的一番话不由的让杨骏对他肃然起敬道:“哈哈,不得不感慨人老了,确实不如年轻人,杨骏你刚才的那句说的不错: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试看北地文人第一人,舍你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