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陆霄在门外说的话,他这是听到了,并且还信了?
可他怎会觉得她也是重生的?
谢兰台凝眸一思,明白了。
因为她说了一些预示未来的话。
他是何等聪明之人,怎可能联想不到?
嗯,以后,她在他面前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地说话才行。
“惊到了?”
韩景渊倒了两杯茶水。
一杯推给她,一杯给自己。
“嗯!”
谢兰台点头。
“是我应该被你惊到才是吧!听过蝴蝶效应吗?”
他突然如此反问。
“那是……什么意思?”
这个词,她第一次听说,无比新鲜。
“它指的是指一个微小的初始变化,可能在复杂系统中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最终导致巨大的、难以预测的结果。”
韩景渊这么说完,怕她难以理解,又给总结了核心思想:“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微小的变动,可能撬动巨大的结局……”
一顿又道:“你的重生,大概已改变我的人生轨迹。我需要通过对比,了解两世之间的差别,从而去弄明白,今日母亲被人诬陷的真正原因所在。”
谢兰台听明白了,点了点头,才又说道:
“你……相信世上当生有人能重生?”
若非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大概无法相信世间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事。
“为什么不信?”
韩景渊反问:
“一花一世界,一念一乾坤。我相信世间有平行宇宙的存在。
“也许在你已结束的世界,遇上了悔不当初的事件,心生执念,意念穿越时空,来到了某一个时间的分岔点,一念变,而世界变……”
韩景渊目光灼灼,诉说着他奇特的想法:“世界变了,你的人生就会从原来的轨迹中分裂开来,变成另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与你原来的世界,不再属于同一个世界。你也可以认为,那就是一个平行时空。”
谢兰台听着惊讶极了。
她所说的这些,若被那种迂腐的男子听了,定会觉得荒唐、可笑,但他的思想,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这种理念,她更是闻所未闻,听着好生新奇。
“但是,我以为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容易,想要改变整个时代的发展难,除非是这个时代里有几个关键人物的人生都被改变了,才会生出另一番新气象……”
韩景渊又补充了一句。
这话,更有道理。
就比如说春日宴一事,还是按照历史轨迹发生了。
再比如宣王中毒的事,依旧未能避免,可同时:她和韩景渊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
她嫁给了他,他却要多娶四个女子。
至于长公主的命运有了变数,这似乎是人为的。
有人想让长公主更早地出事。
谢兰台想到这样,眼底浮现震惊,遂脱口叫道:
“长公主的事,会不会和陆霄有关?我先死,他是死了才重生的,还是寿终正寝才死的,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知道前世长公主是为了什么被赐死的……”
韩景渊点头:“行,给我说说看,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都告诉我……”
谢兰台想了想,却不敢说了,提到这些事,就得交代她和陆霄的过往。
现在,他是她的夫君,她若说起她前世和别的男子的纠葛,他听了,心里只怕会不痛快。
“怎么不说了?”
韩景渊微蹙剑眉。
“其实我只不过是一介女流,朝堂大事所知有限。平素只懂得些经商之道,市井传闻倒是听得一二。”
她斟酌着词句。
“你不是嫁过陆霄吗?把你和他的事,以及他最后官拜几品,干过哪些重要的政治事件,全给我说明白——此人十之八九会是一个大变数……”
他竟如此直白。
倒令谢兰台呆了一下,轻声细道:“我嫁过陆霄的事,也要说?”
韩景渊唇角一勾,目光深深:“怎么,怕我不高兴?”
她反问:“你会吗?”
“既然你说不喜欢他,我在乎什么?没事。说吧!”
他喝了一口水。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思想开放,怎会如此小家子气?
再说,这一世,她和陆霄又没成夫妻。
谢兰台又打量了一番他,不确定他是真不在乎,还是假不在乎,她提醒自己说的时候要注定分寸:
“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是这样的:宣王中毒,是谁下的毒,不得而知,也有可能是皇族顾忌颜面,没有对外公布,但这次中毒,导致的结果是:宣王变得痴傻,宣王的儿子会死去。
“紧跟着是齐王的军械被查出来,所以齐王被关了起来,还自杀了。
“最后是宁王被刺伤,伤势严重,险些一命呜呼,这些事,我之前都和你说过了。
“但另有几件事,没对你说清楚:就是皇上会瘫痪在床,最后将皇位传给了宁王。
“皇后上吊至死,皇贵妃成为太后。如今的太后在宁王继位后出家为尼。
“宁王继位后,四处选美,增加赋税,不过两年半,闹得民心生怨,而后有江湖客曾几次想要暗杀他。
“北胡人几次来犯,亏得你在边关镇守。可又因为你几次平息战事,宁王对您很忌惮,就让陆霄去边关传诏,让你回京城,明着是封赏,实是想削你兵权。”
说到这里,谢兰台看向听得津津有味的夫君,轻轻又补上一句:
“我就是在陆霄去传诏时,被谢云岚活活勒死,吊死于寝屋梁上的。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韩景渊眸色深深,“谢云岚这个人……哼……”
那眼底抹上了寒霜,令人不寒而栗。
他没往下说什么,继而改口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嫁的陆霄,又是什么时候死的?死时陆霄是多大的官?”
唉,不想提这事,偏他要问。
谢兰台眸光闪烁,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种把自己的秘密剖开,让旁人观赏的滋味,极其的糟糕。
“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眼神变得若有所思:
“除非你还记挂他!”
“怎么可能?”
她拍掉他的手。
“那就说。”
韩景渊催促着。
谢兰台一咬牙说了:“初嫁是万历四十年六月,死于明德三年。当今圣上是万历四十一年一月禅位的。也就是今年年底,整个大乾的局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算了算时间,点头:“所有变数全是今年起的。”
“对。”
谢兰台继续:“陆霄辅佐宁王登上帝位,两年半时间官拜吏部尚书,入内阁,直接参政,成为宁王身边第一近臣。”
韩景渊眼神乌沉沉的,想到陆霄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这样的人当吏部尚书,就他那种疯批的心态,怎么帮皇上选拔人才?
果然啊,宁王登基,天下定会大乱。
韩景渊站起来,来来回回踱步。
那日春日宴,陆霄也在殿上。
从他几次三番纠缠谢兰台来看,他对这前世之妻可能有真感情在,死后追悔莫及,这才想把一切拉回正轨。
现在,他看到兰台成了王妃,会有怎样的情绪变化?
助宁王更快登基,搞死他——萧临。
前世,长公主一定是做了什么事,才被赐死的,这一世,陆霄想让长公主死得更快一点,连带着把他韩景渊连坐进去。
“知道了。”
韩景渊停下步子:
“关于母亲被赐死一事,你有什么想补充的吗?期间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谢兰台想了想,“只知道当时你好像在查北胡奸细,搞的动静比较大,曾和皇上在御书房大吵过一架,你被剥了亲王袍,一度被软禁。”
韩景渊眼神眯了又眯,他在查的事是先太子案,难道母亲出事,也是因为这案子?
“我出去打探消息,你在家待着。”
谢兰台看着他离去,长长深吁一口气,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掐着太阳穴,想的是:
身份变了,那她对未来的筹谋也得变一变。
韩景渊不能倒台。
长公主也不能倒台。
宁王得除掉。
宣王已中毒,基本上是废掉了。
齐王好善,残暴,不可能是明君,这人也不能当皇帝。
皇室另有一个未成年小皇子名唤:拓跋嘉棠。
如果有一天,三王卒,幼主登基,萧临可以是最好的辅政王。
这样一个全新的世道,倒是绝佳的。
可这绝对不是陆霄想看到的世道——他一定会努力让宁王登上皇位。
所以,必须杀陆霄。
这个主意一出,她的心,莫名一紧:
大概是前世爱得太重,自己的死,又不是他直接造成的,所以,她从未想过要取他性命。
现在想着要弄死他,竟生出了几丝不忍。
细想那几年,陆霄待自己,算不上专一、深情,却也不能算坏——比起谢靖待母亲,肯定要好很多。
就是因为总有这种比较,她在前世,总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幸运的。
所有的不幸,全来自于他娶了谢云岚。
但此生,如果他想害萧临,那她必须狠下心,诛了他,以绝后患。
对,必须诛了他,他还知道自己杀了沈九万。
当初算计他间接杀掉沈九万,是想让他心有忌惮,不敢揭发。
如今她成了安北王妃,如果他豁出命去揭发,自己反而有可能以命偿命,还有可能会连累萧临。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她想到这里,顿时冷汗涔涔:看来,陆霄必须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