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是帝后最小的儿子,受尽宠爱。那时,他是天资卓绝的九皇子,万人追捧。那时,他是紫霄观掌门缘谷真人的关门弟子,备受期待。
直到他十八岁那年,父皇、母后开始嚷嚷着让他迎娶皇子妃。美人画像流水一般送进他的寝宫,什么首辅嫡女,帝师长孙的,京城里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让他挑了个遍。
可他愣是一个也瞧不上,瞧不上就没感觉,没感觉就不行事,所以十八了他还是个小雏鸟。
凤星河觉得这不是他的问题,肯定是那些姑娘们不够妖艳,勾不起他的兴致。他打小就喜欢看美人,他要娶的,必须得是全天下最俊俏的姑娘!
如此又拖了两年,他也到了弱冠之年。
冠礼刚过,按照皇家规矩,凤星河被册封了永乐亲王,搬离皇宫,在热闹的青龙大街上有了自己的王府。
没了宫规管束,他更自由了,时常住在紫霄观里,一住就是好几日。
某一天,在他随着真人修炼时,忽然听到几位师兄议论“浅予仙君”。说什么“那人是妖孽转生”、“一张脸生的绝美”、“世上无人能出其右”。
凤星河立刻就来了兴趣,当即遣人去打探真假。
过了几天,从小伺候他的小太监小唐子悄悄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殿下,奴才都打听清楚了。招摇山的那位仙君当真是天人之姿,您的师兄们并未夸大。”
“只可惜他是个男子,而且年纪老了些。”
凤星河杏眼里闪着玩味和跃跃欲试,手里甩着龙形玉佩把玩,轻哼一声,“那有什么的?他既是仙君,那就是容颜永驻。”
“父皇逼着我娶妃,就算我娶不了天下第一的美人,也得睡到天下第一的美人。”
“五神山不是要收徒了么?”
“嘿嘿,本殿下不去劳什子岐山了,我要去招摇山!”
小唐子吓了一跳,弯着腰规劝,“殿下使不得啊,真人已经跟梓恒仙君打好招呼了。您去岐山修炼个一年半载也就回来了,怎好去别人那里,圣上也不会同意的。”
“住口!”
凤星河怒斥一声,冷冷的瞥着他,“管好你的嘴,要是让父皇听到了半点儿风声,仔细着你的皮。”
小唐子猛咽口水,连忙跪地磕头,“奴才定当守口如瓶,日夜祈祷殿下心想事成,抱得美人归。”
“这还差不多,起来吧!”
“再说了,去不去的,也得看看小妖精能不能勾走本殿下的魂儿。”
凤星河心情极好,摇着脑袋,甩着玉佩,迈着八字步往缘谷真人的袇房走,“本王去跟师傅辞行,你着人收拾收拾,回府了!”
在王府里悠哉的躲过夏季的尾巴,一上秋,就到了五神山收徒的日子,凤星河也要出发去太华山了。
御书房里,皇帝拎着他的耳朵,佯怒道:“小九,朕给你最后一年,玩够了必须回来成亲!”
“朕已经为你定了楚家幼女,你定会喜欢。”
“儿臣遵旨!”
凤星河一心只想去神山寻找能让他情动的美人,哪里管皇帝给定的是楚家女还是张家女?左右京城的女郎没一个他相中的。
皇帝颇感心累,“你母后给你挑了两个模样好的女官,一并带着!她们会教你男女之事,你也该开窍了。”
“她们若是伺候的好,等你大婚后就抬做才人吧。”
“儿臣晓得了。”
从御书房逃出来,凤星河带着早就准备好的队伍即刻出发。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城外走去。
队伍里总共六辆马车,最前头的一辆自然是凤星河乘坐的,四匹骏马齐头并进,拉着金碧辉煌的车辇。小唐子和两名车夫坐在马车头上,另有两名太监小跑着跟在辇车旁。
跟在华辇后面的那辆马车是顶粉盖的,里面坐着皇后挑的两名女官。再后头的四辆马车里装满了箱笼行李。
队伍左右各有八名骑兵护卫,后面则是三十二名步兵。这么大阵仗去五神山拜师的,一百多年里,凤星河可谓是独一份。
这会儿他半躺着靠坐在软榻上,从小几上的水晶盘里拎出一颗剥了皮了紫葡萄,摇着脑袋丢进嘴里。
挑开车帘,外面是十里长街,人声鼎沸热热闹闹的。清风拂来,凤星河仰头望着天空,湛蓝湛蓝的,天高气爽,真是个好日子!
从凤来国都到太华山,一路上游山玩水走了一月有余。
期间那两个女官没少献殷勤。可这二人在凤星河眼里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都被划到了庸脂俗粉那一列。
只要她们露着肩膀袒着胸脯一靠近,别说什么兴致反应了,他甚至恶心到脸色煞白、反胃想吐。
就这样,他如期到了太华山脚下,随从们只能在山根儿扎营等着,凤星河独自背着个包袱进山。
那时侯的他绝对是同龄修士里的佼佼者,又得名师指点,没用上半天的功夫,就到了山顶。他的掌心撘上五行石的一瞬间,青光大亮,无比的耀眼。
因为来的早、爬的快,离收徒最后期限还有个几日,他便歇在了太华山上。
凤星河望眼欲穿,每日都要找太华山的弟子问上几遍,“招摇山的仙君可来了么?”
可那位仙君准时的很,大典当日才姗姗来迟。
好不容易熬到了拜师大典,凤星河难得早起一回,打开包袱对着镜子认真的拾掇自己,势必要给美人留下个好印象。
他穿了一袭绣有黄蟒的青色长袍,袖口被塞进了小羊皮束腕里,腰间系着条白玉腰带。外面披了件亮绸面的月牙白对襟袄褙子,脚蹬一双擦的噌亮的白鹿皮靴。
头顶高高的扎了个坠马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翡翠发冠里。随着走动,乌黑的长发在脑后一甩一甩的。
凤星河上山上的早,拜师礼自然站在前排,还没站定就开始打量起石台上坐着的五位首座。他从最右边看起,一打眼就看见了梓恒仙君,不由得摇头皱眉。接下来脑袋一直在摇,嘴里还“啧啧”有声。
直到看见了,坐在最左边的林清梦。
美人!
大美人!
那位仙君懒洋洋的靠坐在石椅里,右手手背托着脸颊,视线落在远处的云海。大美人皮肤细嫩,唇红齿白,小扇一般的睫毛偶尔忽闪一下,撩人的桃花眼半睁半阖,似醉似醒。
黑绸似的长发被风扬起,又落到肩上,柔顺的垂到腰间。
凤星河的视线随着飘舞的长发游移,劲瘦纤细的腰身裹在素净的白衣里,看起来不盈一握。
要是抽掉那根碍事的红色腰带,解开腰封,该是多么让人血脉偾张的画面。
果然是妖孽!
凤星河根本挪不开眼,看着看着,身体第一次有了难耐的躁动,喉咙发紧,喉结不断滚动。他依旧盯着林清梦上下打量,炽热的目光直白而且丝毫不加掩饰。
长成这样何苦在山里清修,简直是暴殄天物。要是能拐回王府,虽说不能给他什么名分,但是就凭这张脸,我也定能宠爱他一辈子。
“木系修士凤长乐,上前拜师。”
“木系修士凤长乐,上前拜师。”
“木系修士凤长乐,上前拜师。”
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凤星河看的太入迷太专注,直到伯弦喊了第三遍,他才反应过来。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上前一步,“弟子在!”
他刚行过冠礼,长乐是皇帝为他取的字。入山登记名字时,他寻思着堂堂皇子的名讳怎么能让山野村夫随便乱叫,便用了长乐二字。
伯弦作为勾陈神君极器重的弟子,每每都是他来主持这等盛事。见凤星河这般态度难免不悦,沉着脸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是木系修士,这位是岐山梓恒仙君,快快拜师吧!”
说着腰身微弯,小臂平举指向最右边。
凤星河往那边扫了一眼,随即皱着眉毛摇了摇头,朗声说道,“本殿下才不要拜这个老头为师,我可是冲着美人来的。”
台下一片哗然,连几位神君都惊讶了一瞬。
凤星河才不管那些,几步跑上石台,竟是直接蹲到了林清梦身前,弯着眉毛扬唇笑道:“这位美人仙君,本殿下是木系修士,木生火,我很旺你的,要不您把我收了吧?”
整个毓秀台,除了林清梦和他带来的大弟子韩艺书就没有第三个火系修士。他以为今个儿没自己什么事儿,这会儿正在神游天外,被突然贴到身边的青年吓了一跳。
林清梦盯着凤星河看了两眼,缓缓摇头,“本君不收木系弟子,你还是另择良师吧。”
明明是疏冷淡漠的一句话,听在凤星河的耳朵里却跟天籁似的,清清凉凉的滴在心上,很是勾魂。
被拒绝了他也不恼,笑眯眯的又往前凑了凑,蹲在林清梦腿边,双手搭上椅子扶手,仰着头,一双杏眸亮闪闪的,“仙君,本殿下很有诚意的。您就收了我吧,我定会听您的话,一辈子对您好的。”
林清梦垂眸与他对视,挑着眉梢笑了笑,“是么?”
这哪里是秋天?分明是万树桃花齐放的暖春!
凤星河看呆了,连点头、回答都忘了,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沉溺在一双含情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