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凤星河暂时忘记了阳间的烦恼,当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美滋滋的在宽敞舒适的石床上躺了三天。
屋子里除了两团鬼火以外,不见丝毫光亮,更是难分日月。凤星河从进了这个屋子之后,就再没见过旁人,连声音也不曾听见过。
林清梦似乎很忙,除了帮他换药、喂饭以及回来睡觉,几乎不怎么露面。话倒是比从前多了不少,但是十句话里有八句在调戏他,剩下的两句也没正经到哪儿去。
米虫是很舒服,但是也很无聊,凤星河不想当米虫了。
……
赤矖那日无功而返,被黑袍尊者嫌弃,愤怒之下当真开了一刻钟的鬼门。为了让招摇山里听见动静,这一次鬼门就开在了招摇山脚下。
一刻钟虽说不长,但也足够涌出百八十只恶鬼了。勾陈神君闭关闭的彻底,最后是监兵神君带着弟子去清理了鬼怪。万幸山脚下早就没什么人烟了,魔族也没有埋伏。
第二日,赤矖又带着浩浩荡荡的魔兵前来叫阵。直言只要勾陈神君束手就擒,她立刻带人离开,绝不为难山里其他修士。勾陈若是不肯,那今日的鬼门便要开在九州人口最密集的城镇。
邪修们连连叫骂,各系术法不断的轰在结界上,依然是没有任何作用。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又要无功而返的时候,勾陈神君单独出来了。
他倒是没有束手就擒,而是与赤矖大战了一场。这二人同属土系,又是曾经的师徒,打的是你来我往、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一场酣战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最终赤矖青出于蓝,得偿所愿抓到了勾陈神君,并将一把缚神锁铐在了他的脚腕上。
招摇山里的修士怎么也能有几百人,都站在山根儿底下,站在结界里,一个个攥紧双拳,愤恨不已。自然有不少想要冲出去的,但都被监兵神君拦了下来。
勾陈迎战之前千叮万嘱——若是魔头守约,那他被擒便被擒了。一时激愤出去送死实乃下下策,保留些力量徐徐图之才是上策。
如此这般,五神山的首座一死一伤,三个被擒,仙门修士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九州百姓们更是人人自危,日子毫无盼头,看不见丁点儿希望。
……
在鬼界的第四天,凤星河终于躺不住了。
林清梦喂他吃了早饭之后,又、又、又换了一身衣裳。
他先是穿了一件亮黑色的直缀,双腕套上了金丝勾边的银色护腕束袖。外面穿着暗红色的宽袖锦袍,手肘上方位置缀了黑纱,金线绣着飞鸟。
腰间缠着条墨玉珠串腰链,长长的坠到脚踝,勾勒出窄瘦的腰身。最外面还套了一件半透的黑纱拖尾半臂。
长发未束,随意的披散着,白嫩如玉的耳垂上竟然戴了副红宝石流苏耳坠,手里还摇着一把黑底红面的折扇。
凤星河瞪着眼珠子打量着他,一双桃花眼略带粉晕,水汪汪的好像蒙着一层雾气,眼底黑白并不分明,似醉非醉无比的撩人。
啊啊啊啊!花枝招展的老狐狸!
难怪说好睡的小鬼不计其数。一天天的穿成这样招摇过市、招蜂引蝶、卖弄风骚、拈花惹草的,小鬼能不往上扑吗?
林清梦打理好了服饰,颇有风情的拨弄了下耳边的长发,摇着扇子,走到床边垂眸看了眼他,“小炉鼎,我出去了,你乖乖躺着,晚些回来给你换药。”
声音悠扬,心情还挺好的。
“师尊!”
凤星河挥舞着刚刚开始愈合的小胳膊,一把薅住他的袖子,力道大的恨不得给他扯下来,眨着眼睛问道:“您这是干什么去?”
折扇摇了摇,最后挡在唇边,遮住了半张脸,林清梦笑道:“佳人有约。”
“什……么……”
这四个字仿佛一道惊雷,在凤星河的脑袋里炸开了花。
他慢慢松开手指,猛地把手缩回被子里,一双杏眼不断向上眨,红润的脸颊一点点褪去血色。他却扯着嘴角笑了下,笑的比哭还难看,“哦,那、那、那您快去吧。”
“这就走了。”
林清梦扬起唇角神情愉悦,“啪”的合上折扇,弯腰捏了捏他的脸颊,“乖乖的别乱动,再有个几日就能下地蹦跶了。”
凤星河不敢看他,抿着嘴唇一个劲儿的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石门开了又合。
凤星河盯着石门发呆,憋了半天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他有些郁闷,最近怎么总是在哭呢?
师尊……
什么样的佳人能让他这么用心的打扮?当初在山上给他穿华丽的衣服,他明明不是很情愿的。
这几日喊他,他很少回应,也再没叫过我的名字了。对他来说,我真的只是个床伴儿了吗?所以才会变得粗暴,所以刚刚才能那么自然的说去幽会佳人……
那、林清梦以后会喜欢上别人吗?也会给别人煮面?还会……
凤星河紧闭双眼,拼命的、不断的摇晃着脑袋。
不会的,不会的!
凤星河住脑!不要瞎想!不要瞎想!不要瞎想!
阴凉的风忽的吹了进来,紧闭的石门无声的被推开了。
“果然在哭。”
林清梦皱着眉头快步走到床边,手握扇子,用冰凉的扇骨轻抬凤星河的下巴,挑了挑眉梢,“小炉鼎,你哭什么呢?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
他怎么回来了?
凤星河睁开眼睛,使劲吸着鼻子,带着鼻音喊了一声,“师尊!”
林清梦神色不变又问了一回,“哭什么呢?”
凤星河突然激动起来,夹着哭腔连连唤他,“师尊!”
“师尊!”
“师尊!”
喊着喊着更是面露急色,伸手拽上他的腰链,声音陡的拔高:“您应我一声,像从前那样应我一声!”
见林清梦不语,他把手中链子抓的更紧,语调却低了、软了,“求您了,应我一声!”
林清梦既不动弹,也不开口,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就那么抬着他的下巴、垂眸看着他。
“师尊,弟子要怎么做您才能原谅我?”
“我不要做您的什么床伴儿!也不要您去跟别人幽会!”
凤星河看着他一身的盛装打扮格外刺眼,突然松开玉石链子,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从外到里抓了几层。
他使劲儿的拽,可受伤的手臂没什么力气。既然手扯不动,那就把布料塞进嘴里,摇着脑袋撕扯。接着继续去抓,手上凝聚灵力,直接在屋子里引雷,往手里的布料上劈。
烧焦烧焦,都烧焦,看你怎么去幽会!
林清梦没有阻止他,任由一道道雷电落在身上。精挑细选的一套衣裳没一会儿功夫就变得焦黑破烂,扑扑往下掉着渣。连发梢都遭了殃,被电的卷曲。
等到雷电散去,他才上前一步坐到床边,伸手捏住凤星河塞的鼓鼓的两腮,“张嘴!吐出来。”
“好大的酸味儿,小炉鼎,你难道是用来装醋的么?”
凤星河红着眼眶看他,竟然还在调笑,一时间血气上涌直冲脑顶。凤星河扭着脖子扬起脑袋,盯着墙角的那口敞着盖的大箱子,里面都是花枝招展的衣裳。
雷电再起,“噼噼啪啪”的都落到了箱子里。
凤星河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林清梦,“会佳人,我让你会佳人!你就这么去吧!”
林清梦简直哭笑不得。
小混球眼下的样子就像在扞卫肉骨头的小奶狗,龇着乳牙,张牙舞爪的可爱极了。不但毫无震慑力,还会让人想使劲撸他的脑袋,拿走他的骨头,欺负他惹他更生气一些,能欺负到哭出来才是最好。
“行吧,听你的。”
林清梦眼帘下垂,盯着凤星河的嘴唇咽了咽口水,俯身就亲,含着小舌头嘬了又嘬。
这一身的伤,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嘴里?怨念一起,便在心中暗暗记账,勾陈、监兵那两个老王八蛋,等到尘埃落定,他二人要是命大活着,定要拔了他们的毛!
缠绵悱恻的深吻结束,凤星河的舌根都是麻的。虽然被亲的晕头转向,但他还记得正事,愣愣的问了句,“什么听我的?”
林清梦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他的耳垂,“自然是穿成这样去会佳人。”
“别去!”
凤星河顾不得伤口疼痛,霍的坐了起来,扑进林清梦的怀里双手抱上他的腰。
“嘶……啊!”
动作太大,疼的他龇牙咧嘴不住的抽气。
林清梦被他吓了一跳,轻斥道:“你干什么呢?还想不想好了?”
“你别去!”
凤星河抱住就不撒手,松开岂不是白疼、白受罪了?
“师尊,我错了!我不该捅您,您捅回来,加倍捅也行!”
“然后您就忘记这件事儿吧!行不?”
林清梦嘴角翘的老高,舌尖缓缓划过上唇,扬着眉梢,一副极为满意的模样。语气却有些勉强,“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那行吧,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求饶啊!”
只可惜凤星河的脑袋顶在他的胸前,没有看到他的表情,“我才不会哭!”
林清梦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先放开我。”抽身后将他抱了起来,低头看了看,笑着说道:“走吧,带你去会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