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对峙的几秒内,黎鸢的心跳几乎停滞。
班主任的脖子像蛇一样伸长,带着腐臭气息的脸凑到她面前。
她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镜框上的锈迹和镜片后的空洞,那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一对不断转动的血色漩涡。
“作为学生会主席,我在例行检查班级纪律。”黎鸢强迫自己直视那双可怖的眼睛,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您班上有同学反映存在霸凌现象。”
那根长脖子僵住了。
一丝慌乱从她眼中闪过,随即被虚伪的笑容掩盖。“怎么会呢?我们班同学都很友爱。对吧,同学们?”
静止的霸凌者们齐刷刷点头,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口尖牙。
黎鸢后退几步,回到宇文舟和祁因身边。
三人形成一个背靠背的防御阵型,警惕地观察着教室里的变化。
“拿到了什么?”宇文舟低声问。
黎鸢掏出那本作业本。
封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日记”二字。
【9月1日: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让我坐在最后排,但我太矮了看不见黑板。我从图书馆借了几本旧书垫椅子,班长说我破坏公物,罚我放学后打扫教室】
【9月5日:体育课换衣服时,张明他们把我的校服扔进了厕所。我告诉老师,老师说男孩子不要这么娇气】
【9月15日:午餐时发现饭盒里被倒了粉笔灰。饿了一下午,晚上回家爸爸又喝醉了,没做饭】
………………
翻到最后几页时,一张照片滑落出来。
照片上是小辰和一个中年男子的合影,男子穿着工地制服,搂着儿子的肩膀微笑。
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
【爸爸说再坚持一下,等我毕业就带我离开这里】
“这群畜生!”祁因一拳砸在掌心,红发像火焰般炸开,“我要把那些小杂种——”
“冷静。”宇文舟按住他的肩膀,“暴力解决不了问题。看这里。”
他指向日记的某一页。
【10月20日:今天终于鼓起勇气去找校长反映情况。校长说会处理,但下午班主任就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我造谣诽谤同学,要记过处分。她还说…说我这样的学生就该待在最后排,别影响其他同学】
黎鸢努力控制着声音不发抖说:“没用的,规则由强者制定,最终解释权也在强者手里……”
她太熟悉这种系统性霸凌了。施暴者、纵容者、沉默的大多数,构成一个完美的暴力闭环。
而在这个闭环中,真正的违纪者从来不是表面上的任何个体。
“我明白了。”她合上日记本,“违反纪律的不是某个学生,而是——”
宇文舟接话:“整个班级制度。特别是班主任,她才是霸凌的根源。”
祁因皱眉,“那我们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班主任吧?刚才说同学名字的都死了。”
黎鸢望向静止的教室。
班主任的头颅仍以诡异的角度扭转着,嘴角挂着假笑;霸凌者们保持着夸张的姿势;而小辰缩在课桌下,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不是点名…”她喃喃自语,“而是要指出制度性问题。”
黑板上的问题开始渗血,血珠逆着重力向上漂浮,在接触到天花板时化作缕缕红雾。
时间不多了。
黎鸢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违反班级纪律的,是纵容霸凌的班规和视而不见的教师!”
教室剧烈震动起来。
班主任发出一声尖啸,金丝眼镜炸裂,露出黑洞般的眼眶。
她的身体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变形,制服撑裂,露出下面布满吸盘的触手。
“你们懂什么?!差生就该待在最后面!影响升学率的垃圾不配得到资源!这就是规则!”
黎鸢反驳:“狗屁的规则!这就是你们为霸凌弱者找的借口而已!生活过得不如意就拿欺负人找乐子,你们才是真正的可悲!”
话音刚落,霸凌者们纷纷异变。
有的脑袋裂成两半伸出长舌,有的手臂变成螳螂般的镰刀。
他们从四面八方扑来,天花板开始崩塌。
“跑!”宇文舟拽住黎鸢的手腕,“去小辰那里!”
三人冲向教室后方。
小辰的课桌是唯一没有变异的地方,像暴风雨中的孤岛。
当他们靠近时,小辰猛地掀开课桌。
下方是一个漆黑的洞口。
“跳下去!快!”小辰喊道。
黎鸢毫不犹豫地跃入洞中,祁因和宇文舟紧随其后。
下坠的过程中,她听到班主任凄厉的嚎叫:“你们逃不掉的!在这个系统里,规则就是真理!”
最终,黑暗吞噬了一切。
当黎鸢再次睁开眼睛,她已经回到了最初的教室,坐在学生会主席的特权座位上。
祁因和宇文舟也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三人惊魂未定地对视一眼。
所幸有惊无险。
黑板上,血红色的问题下面出现了一行新的绿色字迹:
【回答正确。真正的纪律违反者是纵容暴力的体系。】
李老师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看来有同学提前预习了课程内容。很好,我们进入下一环节……”
其他玩家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人,不明白他们是如何破解这道死亡谜题的。
黎鸢摸了摸内袋,小辰的日记本已经消失了,但那种沉重感仍压在心头。
教室的光影骤然扭曲,像是被无形的手揉碎后重新拼贴。
黎鸢的视网膜残留着上一幕天花板倒悬的眩晕感,下一秒,鞋底已稳稳踩在熟悉的水泥地面上。
这次他们来到了小辰的教室。
阳光透过蒙尘的窗户斜斜切入,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带,照亮了漂浮的微尘。
那些曾坐满学生的位置如今只剩空荡荡的木椅,椅背甚至还保持着被推开的角度,仿佛主人刚离开不久。
祁因警惕地踹了踹最近的课桌腿,金属与地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人呢?刚才那些怪物呢?”
宇文舟推了推眼镜,镜片在阳光下闪过冷光。
“场景重置了,注意黑板。”
黎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脏猛地一沉。
黑板上又出现新的题目:
【班级里有人丢东西了,请问,谁是小偷?】
题目下方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问号,尾勾拖得很长,像一道未干的泪痕。
“又来?”祁因咋舌,下意识摸了摸后颈,“这破学校能不能整点阳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