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视野恢复时,林一凡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星空下。
真正的星空,没有血月,没有锁链,只有缓缓旋转的银河。
脚下是那座黑色神殿的废墟,但此刻它正在数据流中消散。
远处,老疼的虚影对他竖起大拇指;莫妮卡的暗影如轻烟般缠绕过他指尖;纲手在消失前最后结了个印;女帝抛来了一个媚眼后消失......
只有林七夜还保持着黑色虚影,他躺在废墟中央,胸口插着半截数据密钥。
\"结束了?\"林一凡跪在他身边。
林七夜虚弱地抬起数据化的左手,指向星空:\"看......\"
银河之中,有七颗银色星辰突然亮起。
它们排列成完美的环形,中央浮现出那个透明容器的虚影。
\"守望者......\"林七夜的声音越来越轻,\"他们自由了......\"
林一凡突然明白过来。
观测者系统崩溃后,那些被吞噬的文明并没有消失,而是以星辰的形式获得新生。
\"你呢?\"他抓住林七夜逐渐透明的手,\"你他妈的又要去哪?\"
林七夜笑了,这次是少年时代那种毫无阴霾的笑容:\"记得吗?我说过......轮回之外见。\"
他的身体化作银色光点升向星空,在七颗星辰中央形成第八颗较小的星星。
林一凡独自站在废墟中,断角处的疼痛终于消失。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皮肤下偶尔会流过一丝银光——那是融入体内的地狱代码。
遥远的星空中,新生的星辰开始缓缓移动,排列成一个熟悉的图案——地狱火的形状。
【新指令接收】
【系统重启中......】
林一凡猛地转身,看到神殿废墟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向前一步,露出莫妮卡的脸——但她的眼中跳动着数据流的光泽。
\"欢迎回来,主人。\"她微笑着说,\"需要我汇报新世界的参数吗?\"
林一凡的瞳孔微微收缩,像一台对焦失准的相机,试图将眼前的一切纳入清晰的视野。
他摇摇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的太阳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仿佛有人在他的颅骨内敲打着一面小鼓。
\"你还好吗?\"莫妮卡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但林一凡的视线却无法从眼前的景象上移开。
在他身后,星空下的废墟正在重组。
那些破碎的碎石土块真的在自行移动,像被无形的双手操控的积木,重新组合成陌生的形状。
扭曲的钢筋如同活物般蠕动,寻找着新的连接点。
更远处,一座倒塌的塔楼正以违反重力的方式缓慢直立,碎裂的玻璃窗闪烁着诡异的蓝光,像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眨动。
\"新的规则正在诞生......\"林一凡喃喃自语,不确定这句话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它就像一颗不知何时被植入大脑的种子,此刻突然发芽。
\"林一凡?\"这次是安卿鱼,他的手搭上林一凡的肩膀,却让他浑身一颤。
那种触感太过熟悉,熟悉到令人不安,仿佛他们之间曾有过无数次这样的接触,但林一凡却记不起任何细节。
林一凡有一种失去身体一部分的感觉。
不是手臂或腿脚那种实在的缺失,而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被抽离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十指完整,掌心有几道细小的疤痕,但他不记得这些疤痕的来历。
\"我们该走了。\"队长陈牧野的声音低沉而疲惫,他站在人群最前方,黑色风衣的下摆是一副机械的身躯。
一眼望去,莫妮卡、安卿鱼、老韩、队长陈牧野、女帝、老疼、八爪他们都在。
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痕和尘土。
他们看起来与他一样都经历了一场恶战。
但林一凡想不起他们与谁战斗过,也想不起战斗的结果。
但林一凡就是觉得自己有什么丢失了。
\"等等。\"林一凡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我们是不是少了什么人?\"
队伍突然安静下来。
太安静了。
莫妮卡和安卿鱼交换了一个眼神,老韩假装咳嗽转身走开,就连一向沉稳的队长也微微僵住了肩膀。
这种反应太过明显,明显到几乎是一种确认。
\"没有,人就这些。\"女帝冷淡地说,她银白色的短发在星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你撞到头了?\"
林一凡没有回答。
他闭上眼睛,试图在记忆的迷雾中抓住什么。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黑暗中浮现。
\"是记忆,是关于谁的一部分的记忆丢失了。\"林一凡睁开眼,声音因震惊而颤抖,\"我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人。\"
\"别胡思乱想了。\"老疼粗声粗气地说,他巨大的身躯挡在林一凡面前,\"我们刚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所有人的脑子都不太清醒。\"
林一凡注意到老疼说\"逃\"这个字时,八爪的手指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这个平时话最多的药剂专家此刻异常沉默,只是不停地摆弄着他身体中的瓶瓶罐罐。
\"看那边!\"莫妮卡突然指向天空,成功地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林一凡抬头,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夜空——不,不是流星。
那是一个燃烧的金属物体,拖着长长的蓝色尾焰,在坠落到地平线之前突然改变了方向,以不可能的角度折返向上,消失在云层中。
\"物理规则正在改变?\"林一凡低声说,这句话再次不受控制地从他嘴里溜出来。
林一凡没有再说什么,闭上了双眼,试图在记忆中的迷雾中抓住什么。
是记忆,一部分的记忆丢失了。
林一凡睁开眼,声音因震惊而颤抖,\"我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人。是林七夜。\"
与此同时,在诸神精神病院最深处的特殊病房中,林七夜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视野里先是一片模糊的白色天花板,随后才逐渐清晰。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争吵声,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我说了不行!他的精神力还没恢复!\"倪克斯的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
\"你所谓的'恢复'就是让他一直沉睡?\"梅林的声线如同午夜般低沉,法杖在地板上敲出危险的蓝色火花,\"已经一百天了,再这样下去......\"
林七夜试图抬起手臂,却发现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让他精疲力竭。
他不明白为什么睡了一觉反而比战斗时还要疲惫,仿佛有人抽走了他全身的骨头,只留下一具空荡荡的皮囊。
林七夜已经没有力气维持清醒了。
在重新陷入黑暗前,他恍惚看见梅林快步走来时踢翻的药剂瓶,紫色液体在地面蔓延成奇异的符文形状;倪克斯的裙摆扫过之处,点点星光如萤火虫般飘散......
\"别吵了......\"他的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想到,\"让我......再睡一会......\"
病房重归寂静。